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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年回头，看见掉落在地的红花，花瓣散了一地。
抬眼间，他对上她满是委屈的双眼，她以为他起码会安慰自己几句，谁知他竟头也不回的跑了。
气的寒烟抬脚又狠狠地碾了几脚散落的红花，就算已经被她踩成花泥模样，仍旧觉得不解气。
陆景年来去一阵风，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喘着粗气回到帐中。
寒烟听见动静立马回头呵斥：“你还来！”
话刚出口就戛然而止，不等她看清，陆景年就在她回头的瞬间将他手中的东西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虽然动作很快，但她仍旧捕捉到一抹红，是朵和方才一样的花。
“做什么……”她呢喃着说完方才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声音却带着少女的惊喜和羞怯。
陆景年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可心里有万千思绪，脑子里却紧张的一片空白，在这样双重极端矛盾的情绪下，他只能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她面前，愣愣的看着她露出少女独有的含羞姿态。
他记得，她这样的表情每次都是在安竹音跟前展露，而他能看的，永远都是她的背影。
因为是第一次，他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私心想牢牢记住，便看着看着入了神，直到寒烟身上的熏香扑入他的鼻间，他才猛然回神。
“陆景年，你真好。”
其实她想说的是陆景年，我喜欢你。
只是她深知陆景年固执又自卑的性子，怕太激进吓着他，只能话到嘴边改口换个委婉的说法。
马场赛马祈福的行程只有两日，前世寒烟为了让安竹音能在宫外多待些时日，就推迟了自己回宫的时间。
路勉之为了让她玩的高兴，便着令让年轻人都多留几日陪着寒烟，寒烟几时回他们便几时回。
这事是来的路上她就私下同路勉之说好了。
次日路勉之带着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两位已成年的皇子以及诸位随行大臣摆驾回宫。
走了一大半的人，马场冷清许多，放眼望去宽广无边，一片绿色。
寒烟深吸一口气，将前世郁结在心中的浊气悉数呼出，然而这浊气刚出一半，寒烟又生生憋了回去。
“晦气。”她嫌弃的啐了一声。
陆景年闻言，清俊的面容露出片刻不解，随即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名身着粉衣的女子迎面走来，是精武大将军的嫡女程黛云。
这程黛云和寒烟并无过节，两人的关系甚至说得上还不错。不过女子的心思不能猜，寒烟的更是如此。
陆景年只当程黛云惹了寒烟不快，而她还未宽心罢了。
“程姑娘。”陆景年点头招呼道。
程黛云轻点下巴，算作回应，随即福身道：“臣女参见五公主。”
“嗯。”
寒烟冷淡的态度让程黛云愣了一下，平日里寒烟总是让她唤她锦幼便是，只不过程将军家风严厉，极度讲究君臣之礼。
若是程黛云敢直呼寒烟的名字，定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尽管如此，寒烟每每还是会叫她黛云，只有二人时还会让程黛云叫她名字，她说这样才能显得亲昵些。
寒烟无意识的抬起下巴，摆出上位者的姿态，眼神略微睥睨的看着程黛云，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陪本公主四处走走去，一个人怪无趣的。”
程黛云看了眼她身后的陆景年和数名宫婢，温声道：“这马场内不是马就是草，今日天气还有些阴沉，怕是有雨。父亲说马场内新送来了一些刚出生的小马驹，甚是可爱，不如臣女陪公主一道去瞧瞧？”
“带路吧。”
程黛云觉得难堪，她在京中贵女中也是被众人捧着的存在，此时却被寒烟使唤的像个宫婢。
“小姐……”程黛云身边的丫鬟绿叶低声的唤她一声，脸色也颇为难看。
“怎么？黛云你是不知道路吗？”
“怎会，自是知道的。”
程黛云笑笑，一如既往的端庄得体，温柔可人。
她走在程黛云身后，心想程将军那样正气的人，前世却被自己的嫡女害的不忠不义。
前世东启国灭，陆景年拼死救下她，安竹音上位后寻找她六年，最终被他虏获至身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牢里。
她醒后见到的第一人便是程黛云，程黛云同她说了许多。
她如何和安竹音勾搭成奸，如何偷取自己父亲的军令，又如何暗中替安竹音从她嘴里套出路勉之种种行为爱好以及出行路线。
她的眼睛，也是程黛云亲手毁坏。
只因为安竹音在一次醉酒后看着程黛云说：“你这双眼睛，最是让我难忘。那年我初到东启皇宫，只有你每每见到我都笑的眉眼弯弯，跟天上的月牙儿似的。”
说完他便松开程黛云，倒头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弯月喃喃自语。
程黛云的眼尾下垂，让人瞧着心生怜爱，而寒烟虽生了一双桃花眼，但眼尾微微上扬，为她增添了些许疏离之感。
两人生的截然相反，程黛云又岂能不知道安竹音说的谁。
后来，每次安竹音折磨完她，前脚刚走后脚程黛云便会进来。这两人，安竹音折磨她的身体，程黛云则折磨摧毁她的精神和意志。
每一回来，程黛云都是同她说一个故事，关于她父皇的又或者是她几位皇兄的。
在密牢的那段时日，她每晚都会梦见她父皇和皇兄们惨死的景象。现在想想，她依旧浑身战栗。
下一刻，她突感肩上沉重几分，垂眸一看，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墨色外衫。
“清明时节天气多变。”陆景年面不改色的说道。
寒烟抿唇偷笑，将肩上的衣裳拢紧了些，闻着衣裳上的皂角清香，心中轻松不少。

她重生了，她知道他们之间一切的阴谋，这次她必须报前世的国仇家恨。
只是她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点，程黛云第一次勾搭安竹音是在什么时候？
“陆景年，去把安质子请来。”
“是。”
哎～
寒烟在心中叹了口气，陆景年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随性的对她说不。
“黛云，你觉得安质子如何？”
“安质子性子沉稳，样貌出众，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好，听说究学院的夫子都曾夸过安质子。”
“嗯。”寒烟不咸不淡的嗯了声，随即兴奋地指着刚被马夫牵出来的小马驹喊道：“呀！小小的一只，瞧着可比那些什么汗血宝马可爱的多。”
程黛云附和两句，心里却满是疑问，平日里若谁当着她的面夸一句安竹音，她能比安竹音本人还高兴，今日居然这样平静。
还不如看见一只小马驹兴奋，着实怪异。
“五公主，程姑娘。”
三人颔首打招呼，安竹音上前将陆景年手中的外衫拿下，给她披上一件丝质绣花披风。
“来时途中安质子特意去公主的营帐取得。”陆景年见状替安竹音解释道。
他的本意是想让寒烟开心些，若是她知道这是安竹音特意去取得，定然高兴，这才出言解释。
谁知寒烟兴致平平，脸上也不见喜悦之色，反倒是眼神幽怨的瞪他一眼。
陆景年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怕是弄巧成拙惹她不快了。
“竹音哥哥真是细心，便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都不曾想出来需得备件披风。”
安竹音浅笑，温声问她：“公主可是想要骑马？”
“嗯，是啊。昨日见了质子骑马的风采，突然也想学学骑马，日后有机会便能同质子并肩骑乘，看遍天地间的大好山河。”
这番话说的寒烟恶心，也听得安竹音恶心。
上一秒还含沙射影的将自己同宫婢对比，这一刻却又说些撩人心弦的话语。
安竹音善于隐藏情绪，不管内心多么的嫌恶，面上还是保持着寒烟爱的样子。
温润谦和又俊雅。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他面前的寒烟早已脱胎换骨，他们二人的内心早已互相憎恨、厌恶。
“请质子前来主要是想要质子给本公主挑选一匹良驹，不要太高，性子不能太烈，要温和听话，还有就是得和别的马儿长得不同。啊，对了，血统也得纯正，否则哪里配得上本公主的身份。你说对吧，竹音哥哥。”
“自然。”
在场之人都是聪明人，大抵都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程黛云和安竹音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不能也不敢挑明，只好假装不懂顺着她的意思进去选马。
而陆景年则是觉得她说的对，任何低贱的东西都配不上她，包括他。
寒烟眼看着安竹音跟着马夫进去选马，转而突然对程黛云说道：“我记得黛云你的骑术是程将军亲自教的，对吧？你也挑一匹去，一会儿陪着我在马场内转转，如何？”
“好啊。”
程黛云应得干脆，跟着安竹音前去选马。
两人一走，她便随手指了一位宫婢，交代道：“一会儿他们出来了就说本公主回帐换衣裳去了，让他们等着便是。”
“是，公主。”
寒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马厩入口，嘴角带着笑意离开。一直走到昨日的看台处，陆景年都一言不发，寒烟实在憋不住，驻足转身问他：“你都不好奇为什么吗？”
陆景年一本正经的答道：“公主自有公主的理由。”
“那你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我要偷看。”
陆景年四处看了看，放眼望去，整个马场内除了绿油油的草就是白色的营帐。
树也有，但都只有零散几棵，还是寒烟十岁那年过来看赛马嫌热，路勉之这才命人种了一些树，供寒烟乘凉用。
寒烟现年十六，六年内这些树长了不少，但说要是容纳两人藏身的话还是颇为勉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