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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窈灼心直直坠到谷底。
出宫时陛下还说斟酌，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想法？
她毫不犹豫开口：“去取令牌，我要进宫面圣！”
一路奔袭，黎窈灼好不容易到了太极殿前，却见宫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争执声。
她上前一步：“苏公公，烦请为我通禀一声。”
苏公公叹了一声，转身进去。
不多时，黎窈灼便入了殿内。
她顾不上其他，直接朝着皇帝跪下：“陛下，家弟年幼，尚担不起边境的重担，我……”
站在一旁的太傅冷哼一声。
“太祖曾赞誉，黎家人生下来就会打仗，黎宁州已在军中历练五年，你现在说他上不了战场，莫不是黎宁州贪生怕死？黎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讽刺声如针落入耳中。
黎窈灼挺直脊背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日渐虚弱的皇帝。
她缓缓叩首：“陛下，黎家不止有黎宁州，还有我，我愿代替他，带兵出征！”
太傅冷笑：“一个女子……”
黎窈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太傅先前才说黎家人生来就会打仗，我身上留着黎家的血，有何不可！”
太傅一噎。
半晌，皇帝的声音从上传下：“既已想好，那便去做吧。”
他眼里闪过一抹痛色：“灼儿，等你归来，朕会对将军府论功行赏。”
黎窈灼出宫时，看见站在宫门口的萧寒渊。
她远远看着，却什么都没说，径直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萧寒渊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当夜，黎窈灼身穿黎雲清盔甲，手里握着黎长铮的长枪。
她跪在祠堂内，眼神落在最新的两个灵位上。
“二哥，大姐，此去不知有无归期，但只要我活一天，必不会让突厥铁骑踏上我大朔国土！”
“将军府用命杀出来的荣耀，也断然不会葬送在我身上。”
说罢，黎窈灼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军情紧急，她没有功夫多留。
城门口，仓促集结的大军已整装待发。
黎窈灼一步步走到最前方，正要开口，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顿时气血翻涌：“黎宁州，谁准你来的！？”
黎宁州握紧长枪，眼眶猩红：“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答应过二哥和大姐，会好好保护你！”
“二姐，你只有你了，若连你都不在，我就没有家了……”
黎窈灼心口一刺，泪瞬间浸湿双眼。
她何尝不想留在金陵，护着黎宁州长大。
可将军府的使命职责，必须要有人来抗，她私心总是希望能护住弟弟多一些时日。
黎窈灼忍下泪意：“黎宁州，你现在就给我出列，回府。”
“不！”黎宁州直接拒绝，泪流满面，“二姐，我不怕死，我只想和你一起面对！”
看着他坚定决绝的模样，黎明眼握着长枪的手不断收紧。
她阖眸狠下心，猛的抬起枪打伤了黎宁州的腿。
黎宁州吃痛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接着就听黎窈灼冷声命令：“来人！送少将军回府！”
“是！”周围的亲兵应声，架着黎宁州回城。
“二姐不要！不要丢下宁州一个人独守将军府……”
听着黎宁州的呼声远去，黎窈灼含着泪低喃：“别怪二姐伤你，二姐只想让你平安。”
她按下胸腔内的情绪，高呼一声。
“出发！”
城墙上，萧寒渊身披墨色大氅，垂眸看着远去的军队，心里莫名一空。
这时，贴身侍卫冲上城楼：“王爷，周姑娘……她、死而复生了！”
萧寒渊瞳孔一缩，几乎立刻就冲下了城楼。
一月后，黎窈灼带着数万将士守住防线前的最后一座城。
城外尸山血海，白雪掩盖之下到处都是将士的尸骨。
城楼上，她眼里难以掩悲戚，问副将：“还剩多少将士，粮草可还足？”
“回将军，城中粮草虽只能支撑三日，但摄政王任命的运粮队，只有两日便可到。”
见黎窈灼目露疑惑，副将接着道：“据传是死去的摄政王妃回来了，摄政王求陛下定了成亲日，咱们粮草是也是王爷高兴，下令拨的。”
黎窈灼怔住，半晌，喃喃道：“如此，也好。”
忽然，战鼓骤鸣，城下突厥大军猛然集结，意图攻城。
黎窈灼神情一凛，目光如炬。
“即刻传令，准备迎敌！”
“是！”
片刻后，满城伤兵尽皆于此，他们仰头看着她，眼里，是亮的惊人的死志！
黎窈灼按下心中涩然，一字一顿。
“将士们，此战九死一生，我黎窈灼在此发誓，此战必将身先士卒，护城不退！”
“诸位，可愿随我出城迎敌？”
众将士也清楚，身后便是家国百姓，一步也不能退。
一瞬寂静后，战意直冲云霄。
“死战，不退！”
黎窈灼眼神坚定：“开城门——迎敌！”
大雪纷飞，狼烟四起，杀声震天。
双方长矛相接，不断有士兵倒下，血流成河。
黎窈灼身为主将，露面的一瞬间便被敌军主将缠上。
伤痕！鲜血！死斗！
噗！
一柄刀狠狠砍在她肩头，痛意钻心！
敌军主将满脸是血的狞笑：“大朔真是无人了，竟派个娘们来迎战！”
黎窈灼单膝跪地，眼中却射出如孤狼般的目光。
“娘们，也照样能取你性命！”
下一瞬，她手中滑进一把匕首。
在对方骇然的目光中，她一手死死将他的刀往自己身体里按，一手却将那匕首送进了他心口！
迎着敌军主将不可置信的目光，她艰难开口。
“记住，你是死在黎家军手中。”
话落，黎窈灼抽出匕首，突厥主将‘咚’的一声跪下。
她喘着气，抬头看向空中。
空中雪如柳絮，黎窈灼却恍然看见看见了黎雲清和黎长铮的脸。
“我……没辱没将军府的威名。”
说完这句，她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抹鲜红，脚下都打了个踉跄。
周围将士还在不停厮杀。
黎窈灼强撑住肩膀上撕裂一般痛意，手起刀落斩断突厥军旗！2
接着扬起黎家军染满了鲜血的旗帜：“突厥将领已死，降者不杀！”
一时之间，黎家军士气大增。
杀的突厥兵败如山倒，节节后退！
终于，耳边传来同袍的呼声：“黎将军，我们胜了，我们打败了突厥！”
黎窈灼挥枪的手一停，嘴角扯出一抹笑：“胜了，我们胜了！”
接着无尽的痛意和疲惫涌上来。
她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直直倒在了尸山血海上！
黎窈灼是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在进军营之前，她骤然拉住副将的盔甲。
“我要……亲自回金陵，送捷报。”宁州在那，她答应过他，要回家的。
无诏回金陵，乃是死罪。
副将正要拒绝，却见黎窈灼满眼都是祈求。
浑身染血的军医连忙开口：“让将军回去吧，她……就这几日了。”
副将右臂断时，他没哼，可在听闻黎窈灼的结局时，他瞬间红了眼：“遵，将军命！”
边境将士几乎一刻不停，连夜奔袭，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里，看到了金陵城门。
走在最前方的年轻小兵蓦然回头。
“黎将军，咱们到了！”
黎窈灼听见这句话，竭力抬起了头。
一片黑暗中，她看见城门大开。
里面透着万家灯火，一片张灯结彩，红绸纷飞。
隐约，有百姓高唱声传来。
“恭喜摄政王与王妃喜结连理，祝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难怪之前城内有礼乐传来，原来是萧寒渊和周雪落大婚……
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而城外，黎窈灼与众精疲力尽的将士们伤痕累累，悲意漫天。
仅仅一道城门之隔，却恍若像是两个世界。
寒风兮兮，落雪无情。
冷意裹挟着痛意，带走黎窈灼身上为数不多的热意。
她垂眸苦笑，所有的情谊似乎在这一刻也彻底化为终结。
年少的一幕幕也如走马灯般从眼前闪过。
父亲教他们兄弟姐妹习武，母亲教兵法。
下雪时，他们会在将军府的院子里堆雪人，肆意玩闹。
可现在，这世上要留下黎宁州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心如刀绞，一直强撑的意识在此刻渐渐涣散。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黎宁州的身影逆着光从城门内奔来。
黎窈灼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用尽全力手也只抬起一点点。
“宁州……二姐……也失约了……”
说落，黎窈灼的手重重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