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树下
我自小是奶奶抚养大的,奶奶的好多事情都是模糊不清了,唯独奶奶的嘱咐和奶奶的丫丫,总是不敢忘怀的。
记的那是我刚满十岁的一个端午节,天刚蒙蒙亮,奶奶就牵着我的手一起去采艾蒿了,我们来到了一个小河边,奶奶教我野蒿与艾蒿的区别,艾蒿的叶子是窄的而野蒿的叶子是宽的,我就拿了一个样品,分开采摘了。童年的时光宁静而温馨,记的那时,我时常一个人偷偷的跑到野外,随心所欲的在草地上打滚,我喜欢青草的味道。奶奶走后,至今也没有一个人能如大自然一样带给我这么多的宁静和愉快了……
半晌过后,奶奶忽然喊我:“快过来,快过来"我急忙跑过去一看,奶奶手里有只小雏鸟,啾啾的叫着,黄黄的小嘴,光光的身子,活像一只袖珍版的”白斩鸡“。
奶奶说;’又是那个’淘气包、掏了鸟窝把鸟蛋拿走了,而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扔在半路的草丛中了,带回家吧,看看能不能养活“’这么小,能养活吗?我反问道,奶奶笑着又说:“你刚出生时,便和它一样,奶奶还不是一样把你养了这么大”“那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我说,奶奶想了想,就叫’丫丫’吧,就这样我们把这个小家伙收养了。
刚开始,奶奶用一个鞋盒,里面放些碎布,绵花,算是给丫丫安了个家,奶奶用青菜叶,熟蛋黄,豆粉,泡过水的小米,开始小心翼翼的喂着丫丫,这家伙的食量很大,一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几天不到身上长出了绒毛,时不时我们还抓些小虫子,给她打打牙祭,又过了些日子,能走了,就跟着奶奶身后,上窜下跳的要吃的,奶奶做家务,她倒也乖,在边上看着,不耐烦了,就跳上奶奶的肩膀,用小嘴蹭着奶奶的白发,等着奶奶喂她吃的。
那时东北的农村,户外的苍蝇还是很多的,奶奶不忙的时候,就佝偻的身躯,拿起手中的武器“苍蝇拍”,踮着脚满院子的拍,打掉一个,丫丫就迅速的飞奔过去,琢一个进嘴,还警惕地盯着我,好像行动慢些就会被我琢了去,和奶奶的配合着实默契,一直以后,这家伙一听到苍蝇拍的拍打声,便飞奔而来,这个习惯保持到了最后,慢慢的丫丫的羽毛也快长全了,就开始试飞了,扑腾一下,也滑行了一两米了,奶奶说;这是只东北常见的麻雀,很难养活的,真是个奇迹!
一日,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满院子的拍,丫丫也跟在我身后,击落一个吃一个,有时我故意在墙上空拍了一下,丫丫过来一看,地上没有她的美食,便昂着头看看我,貌似要说:”小骗子,定是你自已吃了吧“
又日,我依然为她击打美食,丫丫站在脸盆边上准备行动,我看看没有猎物,就拿着苍蝇拍假装要拍她一下,我一比划,丫丫没防备,忽然往后一蹦,正好栽倒在水盆里,弄了个落汤鸡,我也吓了一跳,急忙把她捞了出来,放在地上,丫丫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就抖了抖已经全湿了的羽毛,半飞行的降落到奶奶脚下,喳,喳地叫了起来,奶奶走过来,把手举的高高,假假地拍了我几下,嘴里还念叨:”又欺负俺们丫丫了,不许在欺负我们丫丫了“我便笑着跑开了,之后奶奶又把丫丫放在阳光十足的窗台上,说::“咱们晒晒,一会儿就好了”这家伙好像能听懂似的,就缩着头,眯着眼,一动也不动的晒起日光浴来了。
在以后,无论我怎么卖力拍打苍蝇讨好她,这厮把头一扭,与我彼此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厮把我解雇了,喂丫丫是幸福的,我的幸福就这样没了。
秋天了,丫丫已经飞的很高了,常常飞到房顶,望着蔚蓝的天空,若有所思,或许在问自己,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要到那里去?这段时间,丫丫始终没有飞出院子,天要黑了,奶奶便开门喊“丫丫,丫丫回家了”,丫丫便听话的飞了下来跟奶奶进屋了,站在奶奶为她准备好的凉衣杆上,温情的看着奶奶休息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丫丫学会飞东家窜西家了,左邻右舍也都认识了丫丫,但是怎么喊丫丫,她自会扮自命清高,淑女形状了,丫丫只是奶奶的丫丫,直到天要黑了,奶奶只能跑到邻居门前喊:“丫丫丫丫回家了”这才从房上下来跟奶奶回来了。
有一日,奶奶忽然对我说:“丫丫飞走了,不会在回来了,说完背过身,擦了下眼泪,又自言自语说:”养大了就好,翅膀硬了,最终是要飞走的,你也一样,大了,有出息了,也是要走的"我终是掉下了眼泪……
冬天了,奶奶家的仓房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奶奶高兴地说:“是丫丫带着家人到此安居了,我坚信一定是那个”小没良心的“回来了,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分清那一个才是奶奶的丫丫了,奶奶的口令失效了。在以后奶奶就每天都用她那满是皱纹的老手,捧着一大把金黄金黄的小米,撒在她们常出没的红果树下,我心里清楚,那是丫丫最爱吃的食物,奶奶又嘱咐我说:”孩子,等奶奶走后,你一定要替奶奶每天捧一把小米给她们,心里有爱的人,才是这世间最美的人“我答应了奶奶,我终是要做最美的……
端午节又到了,我最爱的奶奶走了,在也不会有人牵着我的手去采摘艾蒿了……奶奶去世那天的清晨,院里飞来了好多好多的麻雀,村里的老人讲:奶奶一定是做神仙了,这可真是个吉兆!可我心里坚信,是丫丫!是奶奶的丫丫!带着周围所有的同伴和家人来给奶奶送行了,终是又掉了眼泪了……
几经寒暑,我依旧每天捧把金黄金黄的小米,慢慢的撒在门前的红果树下;门前的红果树上依旧是飞来飞去我终是也分不清的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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