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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是新岁，我已向陛下请命护送你去灵觉寺，陛下也应允了。”

话落，祝明怔了瞬。

自祝明慎登基以来，她每年都会前往灵觉寺为国祈福。

虽有禁卫军护送，但到底是独自一人。

如今，有江染眠相伴……

祝明心底一暖：“好。”

之后半月，她和陆怀都再未见过。

直至元旦这日。

祝明梳洗妥当，便起身朝府外走去。

刚到庭院，便远远望见站在门前的江染眠。

她唇角弯起笑，脚步也加快了些：“染眠！”

然而，祝明刚跨过府门，就看到江染眠身旁站着的男人。

陆怀！

他为何会在？

祝明看着男人身上的玄黑常服，以及腰间的剑，一个念头涌上脑海。

这时，江染眠抬步走上前，眼底情绪复杂：“阿明，阿怀他……会与我一同护送你。”

护送自己？

若不是这三年间陆怀都未曾与自己同出过京城，祝明定会相信此话。

但此刻她心里清楚，他为的不过是想和江染眠多相处罢了！

刹那间，祝明一颗心针扎般刺痛。

可终究只能咬牙忍下。

她强扯出抹笑对江染眠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坐进了马车——

这是第一次，自己没有主动同陆怀说话。

而陆怀望着那垂下的马车帘子，皱了下眉，便跃上马背。

“启程。”

……

灵觉寺离京城并不远。

祝明听着马车外时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想起那日江染眠说：“希望你与陆怀能够幸福。”

但其实如果可以，自己更希望她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哪怕那个人是陆怀！

只可惜事已至此，他们都回不去了。

祝明眼神微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她掀开车帘，就见江染眠走过来：“前方山路被堵住了，阿怀说带人去看看。”

祝明点了点头，走下马车：“那……”

话刚出口，只听身后突然传来陆怀焦急凌厉的声音。

“小心！”

两人皆是一怔，茫然回眸，便见数不清的箭矢携着冷光，破空刺来！

江染眠迅速拔出剑，护在祝明身前。

但飞来的箭雨太过密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一支箭妘直直射来，祝明躲闪不及，下意识看向正跑来的陆怀。

“陆怀……”

她轻唤了一声，却眼见着他从自己身边掠过，直直奔向江染眠！

一瞬，如坠冰窟。

同时，箭矢直直刺进祝明心口，霎时，鲜血蔓延……

第六章

祝明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人已回到了摄政王府。

她缓缓坐起身，手抚上心口的伤，眼神微黯。

昏迷前的画面重新涌上脑海，想到毫不犹豫奔向江染眠的陆怀，只觉得疼痛加剧。

祝明深呼了口气，尝试着想要下榻。

转头间，却见弟弟祝明慎坐在外殿木椅上，正沉思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注视，祝明慎看过来，见祝明双眸清明，他顿了几秒，猛地起身走近。

“长姐，你醒了！”

“阿慎。”祝明嗓音微哑，气息因虚弱还有些紊乱，“你怎么在这儿？”

祝明慎点头：“听闻你受伤，我心中担忧，便带了太医来，幸好你无事……”

说到这儿，他脸色骤然沉下：“长姐放心，那些伤了你的刺客我定一个都不放过。至于摄政王与江将军，他们未护长姐周全，同样难逃惩处。”

“不可！”

祝明浑身一震，她起身去抓祝明慎的衣袖，本就素净的脸此刻更加苍白：“阿慎，长姐是自己不小心才受了伤，与他们无关，你莫要牵扯无辜。”

过往十二年，祝明慎向来最在乎祝明，几乎言听计从。

然而这次，他却始终沉默。

寂静却在殿内许久蔓延。

僵持间，祝明正想再说些什么。

祝明慎却别开眼，嗓音淡凉：“长姐身子虚弱，须得精心休养，宫中还有事要处理，我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抬步离开了长乐宫。

望着弟弟的背影，祝明微蹙起眉，心里莫名一阵不安。

而这预感……终在第二日成了真！

“公主，皇上刚刚下了旨，摄政王护主不力，罚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听着雪儿的话，祝明不敢相信，当即起身就要进宫。

不想竟在府门处，撞上陆怀。

他眉眼微冷，祝明看得心底一颤：“阿怀，我正要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旨意，你……”

还未说完，只听陆怀嗓音寡淡——

“不必，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祝明顿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可……”

“若公主于心不安，便替臣给皇上传句话。”陆怀一字一句，“您受伤一事皆是臣一人之过，与江将军无关，还望皇上莫要牵扯无辜。”

祝明望着他眼中对江染眠的关切和在乎，再思及生死一瞬时陆怀的选择，鼻间发涩：“……好。”

“多谢公主。”

言罢，陆怀越过她就走，下一秒，衣袖却被拽住。

祝明望着他看来的目光，轻声问：“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知你不喜我，可抛去成婚一事，你我二人至少也算熟识……”

陆怀却只是抽回衣袖：“长公主为君，我为臣，只此而已。”

祝明狠狠怔在原地。

刹那间，她只觉心脏好似被生生剖开，血肉模糊！

祝明死死抿着唇，将喉间涌上的腥气咽下：“只此而已……”

“可陆怀，这是你想的，并非我所求。”

她深吸了口气，死死掐住手心，剖出心里话：“你可知，其实我倾慕你多年！”

第七章

话落，一片寂静。

冰雪漫天盖地，冷得祝明打颤。

但陆怀的嗓音更冷：“长公主何时学会了说谎？”

祝明浑身一僵。

她对上陆怀那双墨般的眼，整个人如坠深渊，心口上的伤像是被人狠狠撕裂扯开，鲜血淋漓！

七年，这份情意足足在心底积压了七年才终坦白——

可他竟是半分都不信！

祝明想解释。

但刚启唇，喉间那股血腥味却倏地变得浓郁，她只能咬紧唇瓣死死忍着。

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陆怀已然抬步离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祝明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撑不住瘫软倒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皎白的雪，鲜红的血。

她静静看着，悲哀与伤痛一瞬蔓延全身……

皇宫。

祝明走进议事殿时，祝明慎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长姐！你的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在王府好好休养？”

祝明没回答，只是问：“阿慎，你为何要下那道圣旨？”

祝明慎顿了片刻，神情霎时从担忧转为冷肃：“长姐，你此刻……是在为了陆怀而质问我吗？”

“是。”祝明拧了眉，“陆怀身为摄政王，是你、是整个北昭的支撑！你如今动他，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敌国又会如何想？！”

“阿慎，你怎能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祝明慎倏尔挥袖：“够了！”

他紧紧盯着祝明，眉眼敛着怒意：“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何不能动他？难道没有他陆怀，我就不是北昭的皇帝了吗？！”

“别说只是罚扣俸禄，就算我要罢免他的官职又如何？”

闻言，祝明狠狠一震。

她满眼错愕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

许久，祝明微颤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陆怀位高权重，我知你一直忌惮他，但是阿慎，他从未害过北昭，更未害过你，你为何……”

“因为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祝明慎厉声打断她，但说完又觉语气太过凌厉。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祝明，声音稍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长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费心劳神。”

言罢，祝明慎便唤来侍卫护送祝明出宫。

天色渐暗。

回到摄政王府，祝明抬眼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她微凝的眉眼间赫然划过抹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