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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海棠喝下，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蜜饯放进海棠嘴里。

一幕一幕，就像从前他哄萧予眠一样。

在军营中，蜜饯算得上奢侈，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备好，想必花了很大一番心思。

萧予眠觉得自己好似也喝了一碗药般，满嘴皆是苦涩。

只可惜萧厌辞手中的蜜饯是什么滋味，她怕是再也尝不到了。

出神间，海棠的声音响起：“厌辞，够了。四公主看着呢。”

她自然的握住萧厌辞拿着蜜饯的手，示意他看向萧予眠。

萧厌辞竟也真的放下了手，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在瞧见萧予眠眼里的破碎时，萧厌辞心里浮起抹异样。

他不动声色压下，将海棠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往她头上一扔：“去洗干净。”

萧予眠眼前一黑，不敢置信：“你让我帮她洗衣服？”

“军营中都是男子，让他们洗会坏了海棠的清誉。”

听着萧厌辞罕见地解释，萧予眠抓着那丝绸般滑腻的红裙，却觉得讽刺极了。

在南国，海棠是抛头露面的歌姬，自己再如何也好歹是公主。

而现在，萧厌辞却为了维护她的清誉，让自己像个婢女一般去给她洗衣服。

萧予眠定定看着萧厌辞，与他沉默地对峙。

这是她仅剩的尊严。

主帐内的气氛紧绷又窒息。

直到海棠开口：“厌辞，算了。”

说着，又吩咐门口的侍卫：“把她带出去。”

萧予眠就这么被押着退出了主帐。

直到那帐帘落下，她还在看着萧厌辞。

可在海棠开口的那一刻，萧厌辞就收回了视线，没再看萧予眠一眼。

边关的夜，寒意像蛇钻过衣袖缝隙，爬过全身。

萧予眠一闭眼，眼前就都是海棠朝萧厌辞撒娇的样子。

窒闷的痛意从心口蔓延开来，又酸又涩，萧予眠知道，那是嫉妒。

曾经，她也如海棠那般，朝萧厌辞撒娇。

但萧厌辞从来都是温柔的拒绝。

那时她以为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现在却恍然，他也许只是不喜欢她。

还留下做什么？

看着萧厌辞和海棠恩爱，让他看到自己被血丹折磨致死？

萧予眠心底那点自尊不允许。

夜黑风高，她溜出了营帐，按着那字条上写的来到了澧河边。

那里正等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萧予眠一怔：“海棠？”

第8章

面对萧予眠的疑惑，海棠只说了句：“明夜子时军营东南侧的士兵将会出营，届时我会想办法将看守你的人支走，你趁机离开。”

萧予眠不信她会这么好心，紧盯着海棠：“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闻言，海棠只是说：“我不想你再出现在厌辞身边，碍眼。”

碍谁的眼？

海棠的？还是萧厌辞的？

萧予眠不想深想，回到营帐后，却更睡不着了。

其实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到最后，还是只有南国。

纵使那二十年为人棋子，但在南国都城，在公主府里，至少还有和萧厌辞的那些回忆。

想到萧厌辞，萧予眠呼吸都轻了很多。

这次一走，他们应该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要个答案。

怕萧厌辞不见自己，萧予眠很早就守在了主帐外。

早晨的边关，寒霜未化。

她动了动站久了发麻的腿脚，就看到萧厌辞从帐里走出来。

他还穿着昨日那身盔甲，与在南国时的清冷淡漠不同，更像一个帝王。

看见萧予眠，萧厌辞微微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萧予眠没有绕弯子：“对你来说，南国那三年的时光算什么？”

似乎是怕萧厌辞给答案太快，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南国曾经将你困住，但夫妻三年，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就没有一刻让你曾想留下吗？”

然而，萧厌辞还是回答：“没有。”

“对我来说，那里只是个囚牢。”

‘囚牢’二字实在太重，萧予眠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彻底熄灭。9

萧厌辞看着眼前突然沉默的女人，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在悄然ᴸᵛ消逝。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不想再耽搁下去。

于是他命人将萧予眠带走，径自向外走去，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日光里……

这一天，萧予眠再没有见过萧厌辞。

秋季天黑的很快，转眼子时便到了。

萧予眠按照海棠说的，从军营东南侧成功出逃。

……

此时主帐内，萧厌辞毫无睡意。

他站在疆域图前，脑海里却始终闪过萧予眠今日那双泪眼。

在南国那三年，萧予眠一直都是明媚恣意，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他从没见她哭过，可最近却好像见到了很多次……

萧厌辞想着，胸口竟有些发闷。

这时，帐外突然起了骚动，不一会儿主帐帐帘便被人慌张掀开。

“国君，南国公主逃走了！”

萧厌辞眸色一沉，但不知怎么想的，竟没让人再追。

一旁，海棠看了他一眼，无声退出了帐外。

她喊来刚才传信的小兵：“国君有令，带一队人去追萧予眠，全力捕杀！”

……

深夜的边关里，萧予眠驾着海棠备的好马，早已逃出了很远。

可很快，身后就传来轰然的马蹄声。

风声呼啸间，她还能听到他们的高喊：“国君有令，全力捕杀南国四公主萧予眠！”

“是！”

追兵们应得震天响，将萧予眠的心都震得碎裂。

她没想到，萧厌辞居然真的想杀她。

萧予眠更不敢停了。

很少骑马的她，紧抓着缰绳的双手，大腿内侧都被磨出了血，颠簸中疼痛加剧。

萧予眠却连疼都不敢喊，到后来，连马都累倒在地。

萧予眠从马背上摔下来，腿骨磕在木桩上，疼的脸色煞白。

她捂着腿，看着即将赶上来的追兵，又看了看不远处依稀能瞧见的南国都城上飘扬的旗帜。

萧予眠疲惫黯淡的眼里迸发出几许光亮。

她咬牙爬了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朝都城跑去。

每走一步，她身上都冒出层层的冷汗，嘴唇也咬出了血，耳朵开始嗡鸣。

终于，她跑进了城门。

可就在这时，一只箭矢从背后飞来，直直刺进她的后心！

萧予眠脚步踉跄，整个人往前一扑，失去了意识。

……

萧予眠再有感觉，是被痛醒的。

腿骨，后心，还有四肢百骸熟悉的血丹的毒性折磨。

她本以为自己被抓回了北国大营，却没想到勉强睁开眼，竟见到了自己的父皇——谢夋。

见萧予眠痛苦的面容，谢夋没有半点心疼。

他穿着龙袍，神情是熟悉的阴鸷与狰狞：“萧予眠，你愿意为南国而死吗？”

第9章

不知道是不是太了解谢夋的虚伪，萧予眠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他的真实目的。

“你是想用我来钓萧厌辞吗？”

问出来的同时，她笑了。

体内的疼痛还在折磨着，萧予眠笑着笑着，痛喊出了声。

撕心裂肺。

谢夋却觉得她在嘲笑自己，眼神更冷：“你在笑什么？”

“笑你蠢。”

大概是要死了，萧予眠不再隐忍：“你是这样，萧厌辞也是这样。”

“明明你们都不在乎我，都不爱我，却又都要用我威胁彼此。”

萧予眠很早就知道没有人会爱自己，但她总想着去找一个能够爱自己的人。

一开始，谢夋对她好，即使知道他在利用自己，她还是做了那些事，只希望有一天他对自己的宠爱是真的。

可惜，没有。

后来，她遇见了萧厌辞，以为是两情相悦。

可惜，还是假的。

眼泪一点点从眼眶中滑落，萧予眠望着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很小声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父皇，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

如果是，怎么就能对她这么狠呢？

谢夋瞳孔颤了瞬，然后下令：“将萧予眠带走！”

他挥袖转身，带起的冷风，吹散了萧予眠眼里最后的光……

萧予眠被架上了城墙。

一臂长的铁钉，冷冰冰地撕裂皮肉、从她纤细的骨头穿过。

第一颗钉进去时，她尚有力气呼痛。2

待到十二根铁钉全部钉完，她整个人已然被冷汗浸透，出气多，进气少。

好疼……

萧予眠面朝着北国，瞳孔越来越涣散。

半空中，人声都变得稀微，只有风在吹。

恍惚中，一生的场景在脑海中倒退，从萧厌辞，到父皇，再慢慢定格在幼时和母妃相伴冷宫的画面。

她将最后的祈愿说给了风：“老天垂怜，若有来世，即便沦为猪狗，也再不入帝王家。”

然后彻底闭上了眼。

……

北国军营。

在萧厌辞的带领下，北国刚刚攻下岚国，正准备班师回朝。

可当晚，萧厌辞却梦到了萧予眠。

她周身萦绕着轻柔的光，如同初见时那样美丽。

萧厌辞微微蹙眉：“萧予眠？”

萧予眠没有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明明是和谐的氛围，萧厌辞却觉得心头有股说不上的异样。

他紧紧盯着萧予眠，试图将其看穿，却看到她身上雪白的衣裙突然渗出鲜血来。

一点一点，竟将她浑身都染成了一片猩红，形容可怖。

萧厌辞忽然有些慌张，他急忙伸手想去触碰萧予眠，却抓了个空。

下一秒，萧予眠整个人在萧厌辞眼前，如铜镜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