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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因艰难抬起手，犹如对待易碎物般触碰那张脸。

冰冷的触感像是烈火，烫的他掌心颤抖：“姝宁，我来了……”

沙哑的呼唤被风吹到温珞的耳边，可她就像座石像，毫无反应。

几乎是瞬间，顾成因的心全然崩塌，懊悔、自责与悲痛如山将他压倒。

他双眼充血，将温珞揽入怀中：“有哥哥在，哥哥带你回家……”

紫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目睹一切的将士们纷纷下跪，神情悲怆地凝着傲然不屈的女将军。

“噌”的一声，顾成因拔出刺在温珞脚上的剑，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城内。

她好轻。

犹如天边的云，好像会在下一瞬随风而散。

顾成因一步步走着，每一次迈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痛的他呼吸艰难。

隐约中，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女童声音。2

“姝宁长大后也要像爹一样做大将军，保护百姓，保护哥哥！”

“哥哥，你娶妻以后，会不会不要姝宁了？”

“哥哥啊……”

一句一句，化作无数泪光汇聚在顾成因血红的眼眶中，连同撕裂般的悲鸣也哽在喉内。

突然，一阵山洪般的喧嚣传来。

众将士立刻警惕起来，四处寻探间，发现敌军挥着战旗从不远处的山头涌了过来。

顾成因收紧双臂，眼中掀起比以往更冷酷的杀意。

“诛尽杀绝。”

顷刻间，两军交战，厮杀声震天。

将士们似是都争着一口报仇雪恨的气，所过之处皆是敌兵断臂残肢。

不过月余，顾成因的大军便将建州的倭寇铲除殆尽。

营帐内。

顾成因看着沙盘图，因为多日未眠，憔悴的脸庞遍布清渣。

这时，副将走了进来：“将军，我军擒获敌兵首领上野平！”

闻言，顾成因眉目一沉：“带进来。”

话落，两个兵卒压着被五花大绑上野平进来后将他按跪在地。

即便被擒获，上野平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反倒一副做客般的自在。

他看了眼帐中的晏字军旗，用着蹩脚的中原话戏谑道：“你们朝廷里只有姓晏的将领吗？”

顾成因睨着他，平静的眸子深不见底：“一个月前，是你率兵围困了建州城？”

上野平像是在回想件骄傲的事，侃侃而谈：“那是我最光荣的战斗，尽管对手是个女将，不过我还是后悔，不该把她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一怔。

顾成因脸色骤变，冷意在血丝遍布的双眼翻涌。

上野平根本没在意，甚至露出个邪笑：“那女将比城里的女人都要漂亮，要是她肯投降，我就把她带回去做二夫人！”

话音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便横在他脖颈间。

上野平终于有了丝慌意，但还是故作冷静看着面前满眼杀意的顾成因：“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朝廷是不杀降将……啊——！”

手脚被挑断筋骨的剧痛让上野平痛苦的哀嚎起来。

顾成因冷眼看着痛的在地上翻滚的人，语气冷冽：“晏家军前，无降将。”

======第12章======

六月二十二。

倭寇彻底被扫除，顾成因带领大军准备返京。

拔营时，先锋唐庆不见顾成因，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山坡望去。

暮阳下，顾成因独自站在山坡上，风扬起他的披风，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

“看什么呢？”

副将杨安走了过来，顺着唐庆的方向看去，神情一暗。

唐庆叹了口气：“自从平了战事，将军每天都在那儿站上两三个时辰，许是在想姝宁小姐了。”

杨安也不免感叹：“前两日我无意间看见将军对着姝宁小姐的剑落泪，我跟着将军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看见他哭。”

温珞的遗体早已送回京城，而顾成因只将她的剑日夜带在身边。

唐庆犹豫了会儿后朝顾成因走过去。

阳光下，不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小路上偶尔路过曾经逃难，如今返乡的百姓。

海风袭来，吹的顾成因眼眶发涩。

“将军。”唐庆小心地叫了声。

顾成因下意识敛去眼中情绪，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他有何不对。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启程返京。”顾成因语气淡淡。

唐庆应了声，目光落在面前的山海之景上。

他忍不住道：“若是姝宁小姐还在，看到如今的太平，一定会很开心。”8

说完，唐庆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顾成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言语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她会的。”

六月二十七。

顾成因大军凯旋。

皇上感念温珞为国捐躯，特追封其为车骑将军，加封顾成因为镇国威武大将军。

向皇上复命后，顾成因便回了将军府。

面对一切如旧的府邸，他眼底划过抹陌生。

不知不觉，顾成因走到了沁春院。

当推开院门那一瞬，他恍然看见穿着劲装的温珞在院内舞剑。

见他来了，离开收起剑活泼一笑，清脆地叫着“哥哥”。

可眨眼间，那明媚的身影消失不见，顾成因眼中的希冀也顺时凝固。

他抑着满心钝痛，走进温珞的房间。

每日打扫的房间一尘不染，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似是正等着主人回来写字作画。

顾成因走到梳妆台前，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的木梳。

梳齿间，还缠绕着几根青丝，仿佛今早还有人用它梳头。

顾成因嚅动着苍白的唇：“姝宁……”

无人回应。

原本狭小的房间好像成了山谷，将他沙哑的呼唤放大了数倍。

几乎是瞬间，顾成因压抑数月的悲痛如泉涌上。

他瘫坐在椅子上，将木梳紧握在手贴在胸口。

顾成因咬着牙隐忍，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温珞的一颦一笑在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时至今日，他才恍悟自己失去了什么。

痛、悔、愧和怜犹如万箭，刺穿他的心脏。

院外的丫鬟小厮听着里头一声声沉瓮的呜咽，皆默默淌泪。

入夜，烛火摇曳。

顾成因伏在桌上，昏沉的脑袋重如千斤。

意识模糊间，他似是看见温珞推门走了进来，清丽的脸庞满是担忧。

“平澜……”

她轻唤一声，缓缓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姝宁！”顾成因蓦然抓住那只手，抬起通红的双眼。

当视线清晰后，才发现眼前的人并非温珞。

而是林婉蓉。

======第13章======

顾成因立刻收回手，起身敛去眉眼间的落寞：“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听着他言语间的疏离，林婉蓉面色一沉。

她维持着世家小姐的端庄，问道：“你用所有军功，求皇上退了你我的婚事？”

顾成因沉默了瞬后才开口：“我已向皇上说明，此生我都不会再娶妻。”

闻言，林婉蓉握紧了拳：“因为温珞？”

顾成因也没有避讳，转身看着她，坦言回答：“没错。”

林婉蓉目光一狞：“你不是说自小就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