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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 燃犀

时间: 2021-04-05 00:30:58  热度: 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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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夏以来,你常常会做一个怪梦。

  最初的时候,梦境中只有一轮惨淡的血月。猩红色的月光照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乍然一看,像是墙壁渗出了淋漓的鲜血。你慢慢地踱着,周边的景物随着你的脚步不断变换,商铺、酒馆、青楼,一步一景。渐渐地,街道两旁的摊位消失,长出了一个个灰败的坟茔,在月光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你心下恐惧,不由加紧了步伐,但梦境总是在你踏出街道的前一刻破裂,一次次地。

  起初你不以为然。你自幼读遍民间志异,瓦肆中那些哀魂怨鬼的折子戏,你也不知捧了多少回。想来不过是白天所见在梦中显了形罢,你心下暗忖。熟料怪梦如海水涨潮,接连不断。便连午间伏在案几上的片刻小憩,你都会滑入那片诡谲鲜艳的月光里,猩红色的,天穹下是死寂的街道。

  你开始惶恐,每次都在满身冷汗中醒来。在你第三十次梦到这个怪梦,也就是一个月后,梦境终于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你看到坟茔之中爬出了一些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身着寿衣,脚踩木屐,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这时迎面跑来了两三个扎着辫子的小孩,扯着你的衣服,笑嘻嘻的:“恭喜新郎官,贺喜新郎官,瓜果喜糖可请吃麽?”

  你愣了一下,这时你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穿上了红色的喜服,胸口挂着红绸花,手里还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你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像只被提线的木偶。唢呐哔哩哔哩地吹,鞭炮放得震天响,你痛苦地捂紧了耳朵,仿佛下一刻它即将流出黑色的脓血。这时你瞧见远处飘来了一顶软轿,大红色的,轿帏上绣着丹凤朝阳的图案。你身边的老妇人推了你一把:“新郎官怎的还不上马呀,新娘子都要等急了。”

  你糊里糊涂,兀自盯着那顶花轿。它慢慢近了,一只纤细而苍白的手掀起侧帘,露出花轿主人半边娇艳的脸。唇若朱丹,颊染胭脂,丹凤眼摄魂勾魄。你被这艳容震得一怔,一时间竟忘了要作何言语。

  美人将整张脸转过来,娇滴滴地问:“郎君,我今日描的眉可还入时?嘻嘻嘻嘻…”

  另外一边脸上,赫然长着狐狸的模样!

  ldquo;啊---”你再次自梦中骇极醒来。

  窗外月凉如水,蝉声阵阵。你抚着被冷汗浸透的单衣,只觉得头痛欲裂。不能再这样了,你觉得你快要疯了。

  ldquo;去酆都吧。”镇中最年迈的老人摇着蒲扇,露出手腕上斑驳的青痣。“那里是鬼域京都,聚集了不少世间能人异士。”

  你次日即踏上了前往蜀地的路途。一路上行水船,走陆路,颠簸了足足有大半个月。令你既惊且喜的是,梦境在你进入蜀地之后似乎消减了不少,至少不再总是如影随形。你听着蜀间山川飒飒的风,心下一阵欣慰: 我终于来对地方了。

  但又似乎不尽如此。

  酆都地处阴阳交界,鱼龙混杂,仅道教一派便达数千人之多。你一个外地而来的文弱书生,无人接引门路,一个月来像只失了头的蝇子一般乱寻猛找。

  银子如流水散了大半,寻到的却统共不过是些伪道士、假和尚之流,施法布阵了十余次,得到的也不过一堆黄符纸。而那梦境却是越来越频繁了。

  你试尽了百般方法,甚至日日拿参汤吊着精气,免使自己昏睡过去。但仅过两天你便招架不住了,你仍是避无可避地滑入了那场诡谲的梦境里,鲜血淋漓的月光,花轿中启唇一笑的狐狸新娘。

  不见天日的担惊受怕逼得你心力交瘁,你终于承受不住了。那日你买了一坛烈酒,痛饮了七大碗,而后摇摇晃晃悬在梁上悬起了白绫。你乏了,你决意自尽。

  ldquo;呀---”

  是客栈女主人的声音。

  ldquo;公子缘何自寻短见?可是受了何人胁迫?”

  女店主妩媚而又娇柔的嗓音让你心下恍惚升起一股熟悉感。你睁开醉眼盯着她,寻常普通的面容,一双丹凤眼倒是生得格外别致。你见她施施然坐下,再施施然倒起了酒。不知怎的,你垂下了手中的白绫。

  ldquo;世间万般愁事,不过一杯酒间。公子何必轻贱性命呢?”

  也许是女店主眼中的云淡风轻摄住了你。你吐着酒气,结结巴巴说完了那场吊诡的梦境。熟料女店主听完之后只是抿唇一笑:“这事倒也不难,可解。”

  ldquo;何解?”

  女店主扬手倒了半盏酒,露出手腕上点点的青痣。“夭枝娘娘可解。”

  夭枝娘娘,据闻是居住在梁水之边的鬼修,通阴阳,理妖魅,在酆都一带声名颇大。你脸上露出几丝踌躇的神色:“初来酆都之时小生也有意拜访,只是人鬼有别,小生苦无门路,委实不知如何求见…”

  ldquo;无妨。”女店主轻轻一笑,“公子可听过燃犀照夜?”

  ldquo;犀,犀角也。犀角通灵,凡人若要见鬼蜮神灵,须燃犀角以恭请。公子要求见夭枝娘娘,少了这一件物什可不行。”

  烈酒醇厚的芳香里,你看见那女店主自怀中缓缓取出一方绣帕,露出里面那块小小的黑褐色的犀角。“今日恰逢十五,是夭枝娘娘显形之日。公子今夜子时前往梁水河边,燃犀角于玉炉之中,必得求见。”

  你感激涕零,口中只余破碎的一句:“小生、小生当不知如何答谢店主…”

  是夜子时,月华流转,你独身一人来到梁水之边。

  梁水上深深浅浅浮着无数花灯,灯中烛光高照,通红非常。是了,你恍惚记起今日正是上元鬼节。惨白的月光自天幕倾泻而下,混着红艳的烛光,远远望去竟似是月光被染得鲜红一般。你心下生出一阵恐惧,你又想起了那场吊诡的梦境。

  你抖抖索索拿出犀角,放至玉炉中燃起。炉中先是飘出几缕碧绿的烟,接着,眼前的梁水起皱、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腾出。你屏住了声息,一动不动。终于,哗啦一声,梁水自中间高高鼓起,而后剖开,一黑纱女子从裂缝之中走来,细腰盈盈,薄纱之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你虔敬地磕了一头,“小生恭见夭枝娘娘。”

  ldquo;所求何事?”

  这声音既酥且媚,你微微一怔,心下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但你仍是将数月以来所遇之事细细说来。

  ldquo;狐狸新娘?有趣,有趣。”

  你见她一双美目在你身上逡巡了半晌,尔后嗤嗤一笑:“确然有狐狸的怨气。”

  你大惊,忙迭声道:“夭枝娘娘,小生、小生…”

  ldquo;嘘---”

  你见夭枝娘娘从水端降了下来,贴近了你。“你可曾做过狐狸的买卖,又或是负了女子的情---尤其是长得妖媚非常的女子?”

  你捂着脑袋,茫然思索了半晌。“小生不曾,不曾做过…”

  ldquo;那么---”夭枝娘娘的眼角绽出一丝魅意,“你必是冲了狐狸的封正罢。”

  世间万物,无论凡人或是走兽草木,皆可修炼成仙,而其中又以凡人为贵。凡人自有仙格,可直接成仙。走兽草木若要成仙,必先修炼成人,尔后方可登仙。动物成人不易,但也有旁门左路可走,便是请凡人“封正”。

  所以有时,你常常会听见这样的怪闻: 某户人家的男人在深夜起夜时,撞见一只学人走路的黄鼠狼。黄鼠狼摇摇晃晃,它死死地盯着男人,用一种奇特的语调问道:“你看我像不像人?”

  这便是想借人一口仙气,幻成人形,只要人说一声“像”,它便大功告成了。但若是人说“不像”,这便犯了大忌。轻则破了它的灵相,失些灵力,重则前功尽弃,灰飞烟灭。

  ldquo;若我猜得不错,你必是破了狐狸的封正,导致它心生怨气。至于为何是以狐狸新娘的面貌纠缠你麽---想来那只狐狸当时已和凡人暗结情愫,意图化成人形嫁与男子。熟料撞上了你,封正不成,反被噬了灵力。如今它纠缠于你,是为报复。”

  月光映照在你的脸上,将你的脸庞晕染得一片惨白。你听见自己惊惶的声音响起,带着颤抖:“求夭枝娘娘救小生一命!”

  ldquo;要救命麽,倒也不难。”夭枝娘娘笑吟吟着,漫不经心:“那狐狸不过是想借一口人气,修炼成人。现我从你身上抽出一半凡格与它,可让其直接幻化成人。想来那狐狸得了一半人格,往事恩怨了去,便不会再纠缠于你了。”

  ldquo;一半凡格麽?”你的脸上流出几丝犹疑之色。

  ldquo;抽去一半凡格,自是会损害你几分精气,不过这小小代价麽,自是不能与性命相比。”

  你咬咬牙,目光对上夭枝娘娘流转的媚眼。“小生愿意,烦请娘娘施法。”

  你听见一声冷冷的嗤笑,极轻极轻。很快,水面上起了一阵黑色的大风,将河中的花灯悉数吹灭。那大风渐至回旋,迅疾,而后从漩涡中心飘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绣满了恶鬼的图案,张牙舞爪。你看见那把油纸伞落下来,笼住了你。你身上衣裳顿时碎裂,皮肤在风中渗出一道又一道的鲜血,混合着月光。你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急迫地挤压着一般,极尽的痛楚逼得你发出一声呻吟:“夭枝娘娘,小生…”

  夭枝娘娘站在伞外,眼波之间魅意丛生。这时你瞧见她扬起了手,露出手腕上点点的青痣。她摘下了面纱。

  一半是美人的脸庞,一半是狐狸的模样。

  是梦境中的狐狸新娘!

  ldquo;萧郎,别来无恙呀?嘻嘻嘻嘻…”

  你自浓烈的惊骇之中渗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你的四肢疯狂地挥舞着,像只巨大的蠕虫。你眼睁睁瞧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迈着莲步,姿态娴雅。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你的脸颊,苍白而纤细。

  ldquo;萧郎,你怎么能忘了我呢?当初你曾对我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嘻嘻嘻嘻…”

  ldquo;我灵力不稳,总是难以长久地维持人形。直到那天你从街上回来,撞见了我狐狸的模样。我心急了,和盘托出了所有真相,我祈求着你说一声‘像’,让我封正成人,让我与你厮守。可是你呀,萧郎,你非但拒绝了,你还趁我虚弱之际,寻来了捉妖师,意图挖出我的内丹,卖个绝佳的好价钱!”

  ldquo;画眉郎呀画眉郎,你怎可如此负心呢?真是枉费了我一番深情呀…”

  ldquo;为了忘掉我,你甚至请了术士封掉了记忆,过往的温柔缱绻一笔勾销。可是我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便放过你呢?毕竟你说过,我们要厮守一世的…”

  ldquo;现在,就轮到你来偿还了呀。”

  ldquo;我会好好用着你的凡格,修炼成仙。而你呢,萧郎?你就永生永世困在这把伞里,日日受刑,撕魂裂魄,想必跟我那时的痛楚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呢。”

  ldquo;至于你的躯体麽?我会将它泡在江水之中,泡得肿胀,溃烂,上面爬满了水虱,毕竟当初,我就是被你这副好皮囊吸引了呢。”

  ldquo;萧郎呀萧郎,我费尽心思设了这么一个局,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呀…”

  ldquo;这把油纸伞,我会一直带在身边,就让我们这样,永生永世厮守好麽?嘻嘻嘻嘻…”

  狂风渐渐消止。

  数日之后,梁水河边忽浮出一具男尸,身上衣物所剩无几,恶臭非常。当地官府张贴告示,无果,只得草草埋在乱葬岗,不了了之。

  春雨唤醒了万物。酣睡了一冬的麦苗舒展了自己的身体。英姿焕发地呼吸着春天的气息,吮吸着这来自不易的甘霖。河边的杨柳在微风在摇摆着,这是他们欢迎春雨的动作,他们高兴地露出了鲜嫩的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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