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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瑶不理解顾妙妙的眼光，但她尊重她每一个决定，挚友之间理应如此，杜如风亦是。

半晌后，程瑶率先坐不住了，咬牙就要朝里走，刚走两步，便看见夜衾一瘸一拐的出来了。

程瑶暗道不好，迎上前去：“你没事吧？”

夜衾摇着头，先拍了拍身上才朝里去，见他走远，程瑶就欲对着后出来的江运南多嘴：“你下——”

到嘴的话在见到江运南身上的脚印时刹住：“不是——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江运南低着头：“这小子拼了命一般，我能怎么着？真下死手倒合他意了，回头跟乘风一告状，我成什么了我？”

程瑶与杜如风一听他话顿时摇头，杜如风试探着道：“你人也看见了，比也比了，以后该怎么样你知道吧？”

江运南苦笑：“我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我只是后悔，很后悔没听你的话，有些事一旦没机会说，便再也没机会了。”

杜如风早就劝过他，只是他老是顾忌左右，走到如今地步却是谁也怪不了。

江运南一言不发朝前走，他身子高大，背影透着无限的落寞，杜如风轻叹一声，还是追了上去。

——

夜衾进门时顾妙妙已经洗了澡，晚膳伙房早就端了过来，夏天天热人没什么胃口，备了两碗白粥与煎饼，外加一小碟开胃的腌黄瓜。

顾妙妙正在案榻前观图，试图调整弓弩图册，听到动静没抬头，说：“这半天做什么去了？”

夜衾在门前站了一会，说：“在营地里转了转。”

顾妙妙道：“水备好了，先洗澡吧。”

夜衾抿着唇入内，窸窸窣窣一会后衣袍被挂到屏木上，小臂上露出深浅不一的红印来，他慢慢洗着这个甚为简易的澡，四周简陋又狭小，若是仔细点还能隐约听到附近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这些都是夜衾从未经历过也从未见过的，他自小长在燕京，见惯了日夜笙歌，猛然换个环境，说突然习惯是假的。

他换了衣裳出去，顾妙妙还在忙，这种时候他一向不打扰，一个人吃了半碗粥，进了最里侧的床榻上歇着。

夜衾盯着帐顶，看不见月光，就连床也是硬——

恩？

夜衾侧过头，摸了摸竹席下面，察觉不对劲，坐起身来掀开一看，愣了愣，下面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了一层垫子，比起昨日来已经算得上是软和。

夜衾摸了摸，放下竹席时眸色几经转变，轻轻叹息。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声不响的，他若是发现了还好，若是没发现肯定也不会说，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将自己捏得死死的。

顾妙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人坐在床上发呆，疑惑着道：“发什么呆？”

夜衾幽幽看过来，将顾妙妙看得一乐，脱了外袍上床，将人挤到里面：“这幅神情是什么意思？”

夜衾说：“你几时命人垫的褥子？”

“也就刚刚，你昨日不是嫌这儿的床铺太硬了吗，倒是我疏忽了，你应该睡不惯这种硬床，现下可还行？”

夜衾说：“好多了。”

顾妙妙倒下头：“那就好。”

夜衾俯下身，离得人很近：“你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吗？”

天越来越热，肃北天干，顾妙妙松了松襟口：“闲话？我像是在意旁人说闲话的人吗？这世上就连至高无上的皇帝背后都会被议论，我被说闲话不是很正常吗？”

夜衾笑：“你的想法可真豁达。”

顾妙妙闭着眼笑：“就当你在夸我了。”

顾妙妙等了一会，感觉到夜衾没动，睁开眼：“睡不着？”

帐中并无烛火，外面隐约一点火光照出人大概的模样，夜衾说：“其实我今日偷偷去了演武场。”

“觉得怎么样？”

夜衾想了想：“感觉还行。”

顾妙妙原本还有些困，却又清醒了几分，夜衾挨得太近了，这本身对顾妙妙就是种无声的诱惑。

她也不急着睡了，伸手一抓，捏住几缕垂落的发尾，夜衾的发质都比一般人好不知多少，也可以说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好的：“明日我要去一趟虎崖关，快的话三五天能回。”

夜衾听她话里的意思，微微皱眉：“不带我吗？”

顾妙妙说：“有危险。”

夜衾在黑暗中精准捕捉到她的眼睛：“有危险就不能带我了？你不是在呢吗？”

顾妙妙忍不住笑，故意逗他说：“想去？”

夜衾答：“想去。”

黑暗里顾妙妙眉梢微微一挑：“求我试试。”

夜衾顿了顿，从善如流俯下身，在她耳边呼吸着，咬着字音：“乘风——”

顾妙妙轻轻呼吸着，眸色却深了。

夜衾叫的每一声姐姐都是撒娇，而他唤的每一声乘风，里面都夹带着十二万分的柔情，像是来自阎西山的风，轻柔却不容忽视。

顾妙妙感觉到了干涸，不过水源近在咫尺，她拽住人，随即被夜衾一只手抱起坐到腿上，仰起头时什么也看不见，她以前很喜欢看夜衾脸上的神情，那是窥视人心最快的办法，可现在她无需看也能猜到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呼吸是那么的重，比起顾妙妙来更像是一个渴了许久的人，他在掠夺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有肃北，也没有军营与潜龙卫，没有尚且一团糟的四大营，顾妙妙放纵着自己，夜衾拥紧了她，恍惚间摸上她的耳垂，她还带着那一对一点红末的耳坠，被夜衾解下来，不自觉用手揉搓着，直到它变得跟耳坠颜色一样，便分开她已经变得潮湿的发。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也很寂静，逼厌的热度上涨，像是一个巨大无形的蒸笼，逼迫人大汗淋漓。

夜衾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将乘风这两个字反复的念着，每一个音都钻进顾妙妙耳朵里，像是脊椎柱上的蚂蚁啃食一般令人难熬。

顾妙妙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淋淋，闭眼缓着气。

第122章 虎崖

第二日天微亮，顾妙妙带着夜衾出了营地。

虎崖关卡里营地很远，策马快行需要三个时辰，虎崖关内有两处市集，那里居住着肃北与羗胡大战后居住的大部分百姓。

二人到市集时正近晌午，在小摊上随便对付过午饭，顾妙妙拿着令牌找到了驻关的将领闫回。

闫回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去年二月左右新任的驻守将领，见着军营令牌立刻恭敬起来，主动带着人出发巡视关卡兵力驻守情况，这一巡视半日过去。

虎崖关一共有一万三千兵力驻守，闫回谈吐间颇有自己的见解，顾妙妙对他的行事作风颇为满意，夜幕已至，便带着夜衾上附近的小镇转转。

这里的村民大多热情好客，夜晚的镇集正聚众跳着篝火舞，二人寻了处空地坐，指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说话。

夜衾说着说着，察觉到肩一重，侧头看去，顾妙妙闭着眼说：“好凉快。”

她有些疲惫。

夜衾没说话，目光落回远处，一会儿后正要说回镇上的客栈歇着时，目光在一处停下不动。

顾妙妙感觉到他忽然的僵硬，睁开眼，看见夜衾神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眯了眯眼：“范二？他怎么会在这？”

顾妙妙看回夜衾：“你说上次在平庸城内也遇见了他？”

夜衾点点头。

顾妙妙歪着头，嘴角扬了扬调侃：“这人挺能跑啊。”

她话虽这么说，人却已经站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看看去。”

范二起初是跟个男人在说话，那人身量颇高偏瘦，从这看只能看到一具背影，范二点着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后下意识左右张望一眼，收入怀中，随即牵过一旁的走货毛驴，神情悠哉悠哉。

范二没住客栈，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路过未收摊的酒摊时打满一壶酒，时不时抿上一口赶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二人跟在身后半天，见他也不打算落脚也不打算离开，就围着小镇附近转，这一下二人可真来了兴趣，打定了想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

月光倾泻，落了一地白银，范二一个人走上郊道，走走停停，路上若是遇到有巡逻盘问，便说自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天亮前要到清水镇去卖货。

清水镇便是虎崖关的另一处市集。

士兵对着他好一番搜罗，确定他的身份后这才放人离开。

范二真的走了大半夜，天快亮时眯在清水镇的某一处睡了一会，天临亮时又精神抖擞起来。

夜衾一夜没睡，脸色显着几分疲白，强撑着精神看他卖力吆喝，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妙妙负手伫立，目光隐含冷意：“他这意思可大了。”

“恩？”夜衾报以疑惑。

顾妙妙看着远处的人，收回目光，往后退去说：“他一时半会不会出清水镇了，我们先走。”

夜衾不知她为何这般笃定，跟了上去，说：“为何？”

顾妙妙打着哈欠，一连两日没怎么睡觉实在是没什么精气神：“你一定没见过虎崖关的地势图，等你看到你就明白了。”

实在是困，顾妙妙随便找了间客栈，问小二要了纸笔，关上门后简单画了一副虎崖关周围的地形图：“关口面向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