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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费力地喘着气,“母亲给的......”
那人拆穿了她,“是沈宴初给的。”
小晓怔忪失神。
那个黑压压的夜晚正逢魏国兵变,通天的火把将安邑城照得亮如白昼,四下浓烟滚滚,血流漂橹,那时候马上的沈宴初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这枚玉环便顺势塞入她的掌心,就连他的亲信将军都不曾看见。
林轩不可能知道,他在魏国的密探也不可能将如此隐蔽的事查探清楚。
因而她说,“是奴的母亲留下来的。”
那人眼瞳漆黑,“我在沈宴初身上见过一样的。”
小晓心里七上八下,她想从他手里夺回来,但腕间的麻绳尚未解开,她也没有一丝气力,她连碰都没有碰上去,就重重地垂下了手。
那人看起来沉静,一双凤目有意无意地扫着她尚画着木兰的身子,“还想着再嫁给沈宴初么?”
云纹玉环是唯一属于她的物件了,她原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支桃花簪、一块玺绂,还有一架纸鸢,全都被林轩收走了。
她什么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这枚玉环。
这是她的指望。
是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唯一指望。
她没有答他的话,但眼里的泪珠儿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她倔强的目光在告诉他,这是她的玉环,她不愿给他,不管她将来在哪儿,她宁愿死了也不会留在这里做他的禁脔。
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她知道自己发起了高热。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小晓啊,不要怕,不会太久了。
你与母亲一样,不会熬太久了。
但她显然惹恼了那人,那人面上波澜不惊,指间却用力一拽,生生将那坠着玉环的线给拽断了。
颈间登时火辣辣的疼,必是被线勒破了皮肉。
她抑制不住地叫了一声。
她原以为人在疼痛时必然会发出惨烈的呼嚎,可她没有,她叫出来的声音十分衰弱。
眼泪便就决了堤,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没有一处是不酸麻的,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她蜷紧了身子,双手遮住了脸。
她在哭,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压抑着自己,不肯叫那人看她的笑话。
她心里兀自叹着,这真是一具残破的躯体呐。
这样的姚小晓,到底是为什么要活下去,她不知道。
只为了一句“护好自己,等我来接”,只为了这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吗?
可她天生愚笨,护不好自己。
忽而颈间一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兀自扣上了她的脖颈。
那人随手抚着,慢条斯理,“你该戴的是铁项圈。”
旋即上了锁。
黢黑,粗重,丑陋,冰凉。
西林苑的猎犬项上便是一样的铁项圈。
小晓怆然。
不多久前,他曾拽着那铁项圈将她扔进了水墨湖。
他还在茶室设宴,亲手为她盛汤布菜,为了要她不气,那时他认了错。
她原以为只那一回,再也不会有了。
没想到如今还是锁在了她的脖颈。
听那人问道,“喜欢么?”
小晓寒心酸鼻,她的眼泪在眸中团团打转儿。
她不说话,那人便揉捻着她的下颌,似要将她捏碎在掌心一般。
“说话。”
她若说“不喜欢”,他会说“我给你的,你就得受着”。
从前他给她木牍时也是如此,他说他给的她就得要,就得受着。
他始终都是这样的人,他没有变过。
那便不说不喜欢,她低低喃道,“喜欢。”
可那人嗤笑,他说,“下贱。”
君威难测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晓眼底蓄泪,不敢抬头。
她想,他没有说错。
姚小晓是个下贱的人。
忽听一声脆响,玉环碎成了两半。
那人竟把她的玉环摔了。
小晓痛哭出声,压抑隐忍的心绪再也克制不住,她仓皇挣扎着去捡,但那人单手扣牢了她的项圈,便是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喘不上气来,清瘦的手徒劳地伸向玉环,却再也够不着了。
那玉环呀,是她与魏国唯一的关联了。
林轩轻轻巧巧地便摔成了两半。
一向都是如此,她视若珍宝的,他弃之如敝屣。
他是罗刹。
他毁了姚小晓,也毁了姚小晓的一切。
小晓痛心泣血,她极力地伸手去够,她的手暴出青筋,骨节泛白,颤颤巍巍,她哭着叫,“母亲!”
人在最绝望灰心的时候,先想到的总是自己的母亲。
她多想躲进母亲怀里,要母亲好好抱一抱她。
母亲会温柔地抚拍她,会温柔地与她说话,母亲也许会说,“小晓,我的好孩子,母亲抱一抱你罢。”
可她没有母亲。
若父亲还在,她也想躲在父亲背后,父亲是儒雅文人,可他必也会用尽他平生的力气护她周全。
若父亲还在,她大约不会流落此处受人欺辱。
可她也没有父亲。
姚小晓形单影只,孑然无依,孤立无援。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与那项圈抗争,但那人拽牢项圈就像拖着一头待宰的猪羊,稍一用力便将她拖进了笼子。
一身赤红的蜡油凉透了,盖住了他夜里画下的木兰,将皮肉凝得紧紧巴巴。
一块黑布蒙了上来,再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150章驯养
这一日是个折转。
也不。
小晓这一生的折转都是从报信扶风那夜开始的。
原以为被困笼中已是人间惨事,但不久有人推门而入,继而笼子一晃,被抬了起来。
她就蜷在笼子里,不知要被抬到哪里去。
下了木楼梯,转了几个弯,大抵是到了厅堂,她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也不知到底被抬到了哪里。
抬笼子的人没有说话,脚步声很快也不见了。
黑布将笼子遮得严严实实,小晓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只知道似乎是个黑暗潮湿的地方,静得不见一点儿声响。
高热使她口干舌燥,她捱得久了,好像也已没有口水可以吞咽。
恍恍惚惚的阖眸昏睡起来,睡着了人事不知,总能好受许多。
梦里大抵什么都会有罢?
但她的梦里只有僵卧孤村,兵荒马乱。
只有一具具横陈的白骨,一道道迸飞的鲜血。
也只有永远追不上的,那银白色的人与马。
往往醒来已是冷汗淋漓,又开始冷得打起寒战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听见门上锁声响动,有脚步声缓缓走来,不疾不徐。
那是公子吧?
她隐约闻见了雪松香。
那雪松香也曾叫她贪恋。
笼上黑布一掀,她看见了衣冠整齐的林轩,也看见了四围的环境。
那是暴室。
什么刑具都有,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也都有。
但并没有旁人,犯人只有她自己。
这周遭暗沉沉的,唯有一扇小小的窗口,投进白日的光亮。
小晓心口酸涩。
那人点了烛,开了锁,轻轻一拽项圈,便将她从笼中带了出来。
并不与她说一句话,只将她丢进水里冲泡了个干净,拉出来便按在矮榻上索取。
她腕间的绳索是这时才解开的,胸口的布帛也是这时才扯下去的。
但项圈与踝间的锁链仍在,那是他不肯松开的。
那是她属于他的凭证。
她低眉顺眼,俯首贴耳,完全倒戈卸甲,放弃了抵抗。
她也没有任何力气再抵抗,假使他现在再说出什么刻薄刺耳的话,她也不会再想着去反驳。
他施加的刑责,她默然承受。
他说的话,她也全都认下。
他大抵是满意的,也不会要她死,因而赏赐给她一碗水,一碗粥,一碗汤药。
她爬不起身来,那人便往她口中灌去。
他灌,她便饮。
他还会赏赐她一次沐浴,一次更衣。
她体无完肤,他还好心地赐她一件衣袍。
只是一件里袍,宽宽大大的,聊胜于无。
穿也罢,不穿也罢,好似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林轩若不来,这暴室一整日都不会有人来。
他来了亦只有一件事可做。
虽不曾真正将暴室里的刑具一样样地用在她身上,但他身上的刑具却比什么都可怖。
在暴室里也不知过了有多少日,只看见小小的窗口里日月流转,她的伤口大多结了痂,好似也逐渐适应了那一份钻心蚀骨的痛。
暴室虽不大,好在再没进过笼子。
那每一个日夜里被迫蜷在狭小的笼中不得伸展的四肢,竟在暴室舒展开了。
但她永远蜷在墙角,将自己抱成一团。
她下意识地仍旧保护着自己。
他每回只在夜里来,依旧会赏赐她一盏水喝,一碗药喝,再赏赐几口饭食。
也仍旧会赏赐她一次沐浴,一次更衣。
她的一切都被他牢牢掌控。
但他什么话都不会与她说。
因而这许多天也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话。
他骑在她身上的时候,眼里冰冷得毫无半分感情。
他只是在单纯地发泄。
她在他的掌中似个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眼泪却克制不住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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