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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南晟站在尸体中央，大喊道：“众将士听令，狄戎三番五次犯我边境，今日杀他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将士们拿着长戟，附和着。

萧南晟拿着长枪的手不自觉的轻颤着，可他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按下。

敌国的大军不断靠近，萧南晟抬手一挥，号角吹响，数万将士一同冲出去。

霎时间，烟尘漫天，鼓号声此起彼伏，战马嘶鸣，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刀光剑影下，红色的鲜血不知道染红了多少将士的衣襟。

萧南晟坐在马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拿着长枪一扫，便捅穿了一个敌军的身躯，萧南晟猛地用力抽回长枪，刺目的血在空中飞扬。

他的剑法向来很准，几乎是一剑一个狄戎兵。

大楚的将士们个个坚毅决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誓要护住大楚的每一寸土地与子民。2

很快，狄戎的敌军就被剿灭大半。

这一仗，马上就能胜了……

可漫天的黄土弥漫间，萧南晟恍惚看到了姜芙的脸。

姜芙穿着一身红色铠甲，长发被束成干练的发髻，拿着那柄属于她的长枪，握着缰绳，枪尖直指敌军。

她虽是女子，却犹如被唤醒的雄狮，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萧南晟短短的一个晃神，忽然一道寒光闪过萧南晟的眼前。

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力从萧南晟左胸传来，他仿佛被疾驰的雷霆击中，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

下一瞬，马腿被一旁的敌军砍中，马蹄高高扬起，萧南晟从马上坠落。

漫天黄土扑面而来，萧南晟躺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往外涌。

萧南晟仿佛又看到了姜芙。

她坐在马上，脸上带着血，眼中却依旧闪着坚定的光，她朝萧南晟伸出手。

萧南晟躺在地上，抬起手伸向虚空……

他闭了闭眼，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初识姜芙时，姜芙不过只有十岁，却与一般闺阁小姐不同，她不拘泥于小节，自小便胸怀壮志，后来，他们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姜芙只有十六岁，便脱下女儿衣裙，上阵杀敌。

再后来，他们在战场上一同厮杀，姜芙总是在危险时刻挡在他的身前。

夏日酷暑，冬日风雪，军营的生活从来都是苦不堪言，可姜芙，从未因自己是个女子而叫过一声苦……

那样耀眼的姜芙。

大楚国第一位女将军。

萧南晟缓缓睁开眼，眼前姜芙的虚影一点点消散。

萧南晟的眉头骤然拧紧，苍白如纸的唇瓣也慢慢抿起，似乎是在忍受某种巨大的苦痛：“姜芙！”

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却无人能够听见了。

……

萧南晟死后，大楚士兵无首，狄戎的士兵们士气大涨，以残兵之力，连破五座城池。

再之后，大楚无人能够应战。

狄戎士兵直取京都皇城，当着大楚子民的面，将楚帝的头颅斩下，悬挂在城门口整整十日。

福元二十一年，大楚国，灭。

第13章

看着眼前的一切，姜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她翻身坐起，看着自己还白皙娇嫩的双手出神。

这双手，还没有因为战争变得黝黑，也没有因为成日握着长枪而形成的粗茧。

她活过来了？

那现在的她多少岁？姜芙摸了摸自己的脸。

禾儿将床边的帘子掀起：“小姐？”

直到听到婢女的声音，姜芙才回过神：“禾儿，如今是哪一年？”

禾儿将毛巾拧干递给姜芙：“福元三年呀，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怕不是做噩梦了？”

福元十三年，她十二岁，两位哥哥还未战死，父亲母亲犹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芙放下毛巾，立刻提着裙摆冲出了房间。

“欸，小姐……”

姜老将军和姜母坐在桌边，正用着早膳，姜芙一身素衣，直接冲了进来。

“阿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外袍都没批？”

姜母立刻起身，扶着姜芙的肩轻声询问：“阿芙？”7

“娘。”姜芙看着自己眼前活生生的母亲，前世的一幕幕再度浮现于眼前，喉间忍不住哽咽。

姜母刚想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芙了，和二哥说，二哥帮你去教训他！”

姜芙转过头去，只见姜岸正拎着一盒糕点和大哥姜鸣并肩走进来：“看，二哥给你买了丰栖阁的荷花酥，尝尝？”

“小姐！”

禾儿拿着她的外袍追了过来。

姜老将军也放下筷子：“芙儿，有什么要紧事，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眼前的这一幕，让姜芙眼眶一阵微热，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轻描淡写道：“只是做了个噩梦。”

姜鸣揉了揉姜芙的头发：“我们阿芙，还是个小孩子呢。”

众人都哄笑不已，姜芙垂下头，按下心口的酸涩之意。

前世的一切都已经过去，她重新活过来了，她的亲人都还好好的。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那些事发生。

至于萧南晟，想到萧南晟，姜芙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她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对姜家人所作的一切，她姜芙都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姜芙和家人用过早膳，便拿着自己小剑缠上将老将军：“爹，你带我去军营吧，我能行！”

“阿芙，你才十岁。”姜岸笑着看她：“你若是想上场杀敌，等你再大些。”

可姜芙却不依不饶：“我已经十岁了，二哥，你们就带我去操练吧。”

姜家父子，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子，可面对姜芙，却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罢了，你从小跟着为父舞刀弄枪惯了吗，想去便去吧。”

姜芙脸上扬起一抹笑：“我这就去换衣服。”

上一世，她虽早有上阵杀敌之心，却始终未能如愿，直到两位兄长战死。

可这一次，她必须尽早强大起来。

不过才卯时，练兵场上已经弥漫着紧张而庄重的气息。

宽阔的校场上，整齐划一的军阵巍然耸立，旌旗猎猎，映衬着初升朝阳的金红光芒。士兵们身披铁甲，手持长矛，每一次挥舞武器都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姜芙跟在姜父身后，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萧南晟。

萧南晟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姜老将军。”

“阿芙！”萧南晟的目光触及到姜父身后的姜芙，脸上的笑意更甚。

第14章

“阿芙，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萧南晟见到姜芙，快步走了过来。

姜芙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萧南晟，像是要把这个人看穿。

姜芙永远不会忘记，萧南晟那冰冷的神态和话语。

他们相识整整八年，她对他满腔热忱，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抛头颅洒热血。

可到头来，萧南晟残害她的好友，逼死她的至亲之人。

就连她的尸体摆在眼前，他仍旧不信她……

想起那些场景，就像是有一把刀直直的刺进姜芙的心口，搅得她痛不欲生。

此刻，姜芙看着萧南晟，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她面上却淡淡的。

她与萧南晟两年前在宫宴上相识，因志趣相投，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若是此刻表现太过，萧南晟一定会有所怀疑。

看着萧南晟一步步走近，姜芙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没人知道，姜芙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一剑了解萧南晟的冲动。

姜父上前一步，挡在姜芙身前：“晋王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校场了。”2

萧南晟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姜老将军，皇兄命我今日起，与众将士一起在校场操练。”

姜父接过令牌，微微点了点头：“那王爷和我来吧。”

萧南晟看了一眼始终不说话的姜芙，只能先跟上姜父。

等到操练结束，姜芙站在一旁擦拭着自己的短剑，萧南晟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阿芙，你今日怎么了？”

姜芙头也没抬：“什么怎么了？”

“你今日话格外少。”见姜芙又不出声，萧南晟朝一旁的随从做了个手势。

随从抱着一个盒子小跑而来：“王爷。”

萧南晟将那木盒打开：“阿芙，你上次说这剑对你来说有些小了，我命人给你打了一柄，你看看。”

那木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把剑，剑鞘由千年沉香木精心雕琢而成，剑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一看便十分华贵。

姜芙缓缓抬头看向那柄剑，只寥寥一眼就收回目光：“这剑不适合我，况且，无功不受禄，多谢王爷好意，王爷还是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