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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母将头倚在姜老元帅的墓碑上。9

“当日阿芙被定罪，你独自出府，说不许任何一人去寻你。”姜母直直落下泪来，“可你为何不说你打算自缢城门，直到你悬尸三日，陛下才下了旨，放姜家一条活路！”

姜芙彻底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块墓碑，眼球血红的可怕。

她本该安享晚年的爹爹？悬尸三日？

姜母怆然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没用，没有守住将军府，也没有等到我们的女儿回来。”

姜芙跪倒在地，一点点爬向姜母，咬着牙打颤：“娘亲，不怪您，是孩儿无用。”

明明烈日当空，为什么她好冷，好冷……

她看向天空，眼中蒙上层层绝望的雾。

“老天爷，我做错了什么，您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个人，为何要祸及我的家人？”

姜母突然唤道：“阿芙！”

姜芙心脏猛地一跳，下意识转头：“娘？”

然而姜母的目光却是丝毫没有波动，依旧雾蒙蒙的，只见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抽出一卷画卷。

姜芙认出，那是母亲曾藏起来的自己的画像。

只见姜母用火折子将那画像点燃。

火苗舔舐而上。

姜芙一愣，随即声音发颤：“娘亲，您也不要我了吗？”

可姜母却兀自絮絮叨叨着：“阿芙，娘相信你，你爹也相信你。”

“我和你爹在我们的墓里偷偷给你留了个位置，到时候你回来了，还可以蹭点爹娘的香火，到了地下，也不会缺钱花……”

姜母的泪一滴滴落在土里：“你爹说，他这个当老子的养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谁敢多话。”

“是娘无用，没能为你洗刷冤屈，也没能护住你大嫂侄儿，到头来，竟是……只有我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啊！”

她凄厉的嚎啕回荡在陵墓上空，连烈日都黯淡几分。

她的泪和痛被无数倍放大在姜芙身上，疼的她蜷缩了身体。

“娘，是我的错，是我无用，死了以后都要你们操心。”

“若有下辈子，你们再不要有我这样的女儿了……”

她姜芙这辈子对得起大楚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她艰难撑着身子跪下，望着苍穹，虔诚祈祷。

“若是上苍有灵，我愿世世代代身堕十八层地狱，只求我姜家子嗣来世平安喜乐。”

就在她磕完头起身时，却瞥见陵园边缘站着一人。

姜芙脑子嗡然一声，冲过去。

“萧南晟，你还想干什么？你还想刺激我娘亲什么！”

姜芙只恨自己，为何只是一抹幽魂，而不是身化厉鬼。

那样，至少她还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萧南晟只是定定看着远处的姜母，没有出声。

这是，他身旁的下属低声道：“王爷，姜氏旁支正在商量，要将不满十岁的孩子全部送出京中，以存血脉。”

萧南晟沉默着，许久后，他转身，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斩草除根。”

“逼姜芙现身！”

第9章

姜芙一怔，只觉得自己痛得浑身都要爆炸一般。

她早已死了，还能如何现身，怎么现身——！

就在这时，远处一人策马而来，越衡下马上前：“南晟，陛下召你入宫。”

萧南晟顿了顿，垂下眼睫：“你派人到边境，将姜家所有消息散播出去，包括要将姜家斩草除根的消息。”

越衡脸色古怪：“你当真以为，姜芙还活着？”

前方，萧南晟脚步不停，唯有一声嗤笑传来：“她必须活着。”

“我若大婚，她也忍不了。”

太和殿。

萧南晟向案后的人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楚帝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看向萧南晟，神色有些不悦：“姜家的事朕都听说了，朕答应过姜老元帅，要留姜氏一线生机，你在干什么？”

一旁跟着入宫的姜芙亦是紧紧盯着萧南晟。

她自问此生没有任何事对不住萧南晟。

她也想知道，萧南晟为何要如此绝情寡义，甚至不惜以如此下作手段逼她现身。

萧南晟微微蹙眉，眸色沉不见底：“姜芙该亲自为她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不信，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姜氏全族尽灭。”

此言一出，楚帝神色愕然：“可姜芙已经死了！”

萧南晟却猛地抬头，决绝回应：“她不可能死！”

也是随着这句话，姜芙宛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一般，无数画面纷至沓来。

姜芙有些承受不住地，双膝骤然瘫软。

那一夜，她与萧南晟不欢而散后，军中副将陈潜便出现在她的帐外。

“将军，有人想要见你。”

她随着陈潜来到潜龙渊中，便看见了皇帝派来的监军。

那监军手中拿着一道圣旨：“陛下有旨，姜芙谋反，即刻押回京中，军权交由副将陈潜带领。”

她猛地看向陈潜：“你背叛我？”

陈潜避过她的眼眸：“我只是忠于陛下，将军，是您站错了队，我早就提醒过您，不要跟晋王走得太近。”2

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弓箭手。

大战在即，只要赢了这仗，将会赢来多年太平，她绝不能在此刻离开。

姜芙一把抢过陈潜的长剑，想要策马逃离。

那监军眼眸一戾：“陛下口谕，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下一瞬，万箭齐发……

所有的记忆回归。

姜芙急促地喘息着，脑子里混沌又茫然。

她想要大骂，骂这世道不公，想要愤恨，恨君主不仁。

可她最后只是静静地，强撑着站起身，挺立着背脊。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无比的可笑与悲哀。

从头到尾，她都只想好好守护这个国家，可却一步步成为他们权利斗争的工具。

萧南晟利用她，楚帝忌惮她。

最终，她死在了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中。

姜芙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皇家，视人命如草芥。

为了权势，他们可以牺牲所有人。

可那些白白送命的士兵又何其无辜。

她的父兄，她的大嫂，她的侄子，又何其无辜！

笑着笑着，姜芙却抬手捂住了脸。

“良臣名将，百战不胜，君王无德亦无道！”

“爹爹，女儿错了吗？”

她想起最后一战前，她夜巡军营时，听见几个战士聚在一起谈天。

“这一仗赢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我爹娘苦了一辈子，我回去后要帮他们修个新房子。”

“我再不回去，我们家小崽子只怕就不认得我咯！”

“还有小五，回去后也该娶媳妇了，哈哈哈……”

姜芙痛的弓起身子。

萧南晟的声音传来打断她的回忆。

“她那种人，怎么可能死。”

姜芙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

她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没死。”可也没活着。

真的死了，该如父兄那般，消散于世间。

而不是像她这样，不生不死，不人不鬼。

长长的宫道上。

萧南晟与姜芙，一人一幽魂，一前一后地走着。

恍惚中，他们面前闪出一道久远的画面。

少男少女并肩而行。

少女稳重无比，那男子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油纸袋：“阿芙，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你几个时辰都吃不上，饿的难受。”

少女眉眼露出笑意，嘴上却在嗔怪：“萧南晟，这是宫中，你能不能不要胡闹。”

萧南晟渐渐顿住了脚步。

他口中喃喃：“阿芙！”

姜芙倏然看向他。

可下一瞬，萧南晟又神色平静地往前行去，仿佛那一声呼喊只是她的错觉。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宫门时，快马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边疆急报！快快让道！”

第10章

边疆再次起战。

朝堂上，众大臣为派谁出征争执不休。

“王将军已经老迈，莫说出战，便是到边疆这一路也未必能撑下来。”

“那沈将军呢？”

“沈将军一向戍守南边，不善陆战……”

争论不休时，不知是谁轻轻叹息一声。

“若是姜家还在便好了。”

狄戎善战，唯有世代与狄戎作战的姜家军方能克敌。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南晟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