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祭奠那狗屎般的青春)
我老家是苏北农村的,地处山区,父母文盲,我兄妹两个,我79年妹妹81年。家里贫穷,父母靠做豆腐每天早晨到其它村子去吆喝着卖豆腐赚钱 ,家里种了4亩地,父母一辈子老实巴交的不会说话。
在农村要想走出去,只有两条路:参军和考大学。从小我们兄妹俩学习都很用功,我成绩更是优秀。在农村大家都懂得家里如果有权有势的孩子那就不一样了。我有一个发小,他成绩也不错,父母都是村里的干部。小学考初中,我考的相当好,但是由于没有关系没有找人,我被分到乡里的二中(教学师资力量比较薄弱),而我的发小家找了关系被分到了第一中学。初中尽管我很努力的学习,但是还是跟不上,毕竟整体师资落后,经常是在学校干干活(操场锄草、新搬校址等)。
当时很流行考中专和中师,我也参加了,但是没考上中师, 后来读了高中,正好和发小同一个学校,他是高分过去的,而我差了几分,交了1200元赞助费,心疼的要命!那是父母辛辛苦苦卖豆腐攒的钱!
在高中,很显然我跟不上其他同学,成绩很差。高二被分到了慢班(差班)。98年第一年高考没考上,考398分,全校倒数第一名。而我的发小在快班,高考那年全校前10名(665分)!我们两家一墙之隔,却天壤之别。那边是锣鼓喧天摆着酒席宴请宾客准备送其进入大学,而我一个人跑到小河边的树林里哭得歇斯底里。
父母被人异样的眼光看着,“你家儿子正好接你的班卖豆腐了”,父亲问我有什么打算,要是复读家里摔锅卖铁都支持你。那一刻父亲的背驼了很多!
我选择了复读 !选择了挑战!复读那一年,我是眼见了父母的无奈与求人的艰难。父母做豆腐赚的钱,卖了粮食还有猪,到处找人托关系送礼,就为了能叫我去复读。妹妹上初三考上高中,要交一笔学费,她选择了放弃,跟父母说,叫我哥上吧,家里有一个上成了就行了,我一女的不上了,家里好好供我哥吧!这件事是我永远的伤痛,一辈子的遗憾,她留在了农村!
复读那一年,我破釜沉舟。一个暑假一个人在屋子里学习,早晨5点起床,晚上11点多睡觉。把初中高中所有的书都找出来一本本的过,特别是英语一点点背,一点点抠。记得很清楚,复读坐在补习班的最后一排(按成绩好坏排座位)。三个月不回家,记得当时我自己动个小手术也没告诉父母,自己去了医院,我一个人搞定。每天就是学习,学习!
1999年7月7、8、9三天是我命运的转折点。我超常发挥考了485分,在班级里占第3名,从前那些优秀的尖子生,老师手里的乖宝宝,都名落孙山。我的高考成绩令老师们大跌眼镜,相当吃惊,没想到我可以有这样的分数(99年高考,语文数学英语三门基本课难度很大的,当年参加高考的朋友应该知道)。
虽然没有到本二线(理科501分),但是已经是超出寻常了!更奇迹的是485分,本来上不了二本,但是我报的大学那年为了扩招,对第一志愿填写他们学校的学生降20分优先录取,就等于是481分录取,其他的少一分就是扩招费4年1.6万。我很幸运的是第一志愿报了这所大学,我竟然是正儿八经的本科被录取,而且不用交1.6万赞助费。我的大学同学有几个是490多分,500分的都要交赞助费1.6万,这个钱我竟然逃过去了,不然我是上不起!
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后,我高兴也发愁,学费3600元/年,挺多的。父母借了点,还办几桌酒席收了点份子钱,凑凑也差不多了。第一次出远门 ,父亲和一个堂哥送我的,三轮车载着我,越过山路,送我到火车站,我一个人扛着行李坐上了火车。
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走进城市,第一次踏进大学的校门。我办完手续,走进宿舍,里面已经到了3个同学了,他们都是家长送过来的,有的在睡觉,有的聊天。看我进来后,大家打个招呼聊了起来。很快到了晚上,我一个人爬上床,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很想家,很想家!
慢慢的宿舍6个兄弟都熟悉了,我竟然有了一个外号,大家叫我傻蛋,原因是我农村来的,土里土气的衣服加上不标准普通话,我也挺乐意。
大一第二学期,我就开始出去打工,家教是第一首选。我通过电台顺利找到了一个家教,是一个初一的小男孩,教他英语数学,一个小时10块钱 ,我很开心,写信回家,告诉妹妹,叫家里别担心生活费,我自己能挣钱了!教这个小男孩还是不错的,跟他关系搞的很好,他也调皮,让我帮他写情书什么的,现在想想,有点误人子弟。教了一个多月,我拿了500块钱,太高兴了,平生第一次赚这么多钱!
暑假我没回家还是给他做家教。我还买了个BP机,然后在学校里搞了个家教中介,到外面张贴家教信息,卖给学生,介绍学生去做家教,我带过去面试,成功一个收取50元。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对我人生情感有重要影响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叫李静,NT人,家里父亲是政府的,母亲是老师,她在我学校附近的师范学院读书。我给她介绍了一份家教,收取了50元。
我介绍家教有个售后服务就是不成功的话,再继续给介绍。第一个她嫌远,不愿意去,我又帮她介绍 ,大热天的我骑个车子载着她穿行在闹市区里。我们聊了起来,她问我这么辛苦干吗啊,暑假为啥不回家,我说我想搞搞社会实践。问她怎么不回家,她说她回家嫌她妈唠叨,烦,在这玩玩,顺便找个家教锻炼下。我们边聊天边骑车,不小心出了点意外,刹车出了问题,倒地了,她的胳膊被划破了,流了不少血,我的客户哎,我赶紧送她去医院,忙来忙去的,事后她也挺感激我的,我们成了好朋友。
有时候我晚上去做家教,她会让我经过她学校时候去看下她,有一次在门口遇到她们宿舍几个女孩子,听到对她说,你男朋友真帅啊。回来路上,我一直纳闷着,我咋被误认为她男朋友了呢,不过心里美滋滋的 。
很快大二开始了 ,新生开学了。我看到新生军训的时候挺无聊的,我就到市场搞了一些盗版书去推销,果然效果不错,还顺便带了一些磁带。这些新生军训完了趟床上听听音乐看看书。书我是1折2折从老板那批来,然后7折8折卖给他们,买一本就算是会员了,我印了名片“**书友会”,发展会员,书的销量提高不少。李静经常来看我 ,还帮我在她学校卖书,我给她提成,合作挺好。
让我们真正发展成男女朋友的是一次运动会,我跑1万米,跑下来后,身体疲惫吐了,哥们几个赶紧把我抬到医院检查 ,李静也来了,哭的很伤心,骂我真傻,跑不下来就中途下来好了,干吗非要跑完又没什么名次。那几天李静照顾我无微不至的。
我还继续干我的家教、中介、书友会。由于很多时间都是花在外面赚钱了,我的学习成绩自然很差,挂红灯太正常了,还有几门专业课竟然重修(还有一门专业课考试考了1分),很郁闷,这些我都没敢跟李静说。如果补考不过的话,到时候不能毕业的,我又把赚的钱交了补考费,不过补考我都是过的。
大二暑假,我照例没回家,打工,这期间我在房产中介里认识一个女孩子小孙,当地人,老爸是当地制药厂的干部,业余搞了个房产中介叫她看门的,我算是为她打工的,骑车到处在各个小区贴求租房子信息。后来跟她合作在另一个地方搞了一个中介所 。但是生意不是太好 ,最后还是关门了。
大四第一学期几乎没什么课了,该找工作了 ,我跟李静商量工作的事情。她说她是回NT教书,叫我不要出去找工作了,跟她去NT她爸爸给我安排工作。说实话,我当时很激动啊,也很高兴,跟我父母说了下我工作的事情,我父亲说你准备去做人家上门女婿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
后来我跟李静讲我还是出去找找工作看看吧。我的目标是长江以南的各大城市,我先去了NJ国展中心人山人海,这是扩招第一年的毕业潮啊,我的简历真是寒酸,没有证书,我把大学几年来的打工经历,做的些家教、一些营销案例、策划方案、一些名片都复印上去了,也只能把这些当做简历了。
转了一大圈就投了一个跟我专业相似的国有企业,但是我应聘的是销售。回到学校后,她还是要求我去NT。我就是一根筋不同意,我说我自己能找到,。因为工作这个事情我们俩吵架,我还是坚持我的,我们谁也不理谁。
3月初NJ那家国企(简称G公司)打电话给我 ,对方叫我8号去面试。7号我借了同学的一身比较贵的西装和领带,赶到了NJ,住在一家招待所里,看着“流星花园”。第二天早晨起来9点多了 ,天那, 9点面试。
我急忙赶到G公司,办公室坐了好多人 ,原来都在等我这个一号选手,我第一个进去面试。我掏出名片,挨个领导发了一张,抱歉各位领导我来晚了,多多包涵。我把大学里社会实践说了一遍,考官开始问我一些专业的问题,这下完蛋了,回答不出来,还好另一个考官帮忙回答了,并说,你学这个专业的,怎么连这个最基本名词都不会啊?我羞涩无语。面试出来后 ,很是受打击。
深受打击后回到学校,跟李静说了一下,她竟然高兴的不得了 。过了一周我竟然接到G公司的电话通知我去签合同 ,不会吧?我都怀疑那公司行不行,我那面试状况也能被录用吗?电话里G公司张部长,跟我介绍了很多,还称呼我*总,欢迎你啊。他说我们招的是销售岗位,你是做销售的好料子,专业知识可以补的,没有问题。4月1日之前必须来签否则视为放弃。
我夜里辗转反侧,是去NT做上门女婿,还是去NJ做我喜爱的销售。我抉择着 ,睡不着 ,再抉择,还是拿不定主意。不错 ,我最终选择了NJ做我喜爱的销售! 4月1日张国荣逝世那天,NJ的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我走下火车,直奔G公司,签了协议!
回到学校,被疑似非典,直接隔离 。李静知道我签了NJ的公司,很是生气,我怎么哄都不行,叫我选择她还是NJ。 我一边被隔离着,一边痛苦着,咋办,一边是支持我爱我女人,一边是我喜爱的工作。
要毕业了 ,期间李静苦口婆心的跟我谈了很多次,她的室友也来找我谈,叫我还是去NT吧。我告诉李静你可以跟我去NJ发展啊,NJ也不错的,以后咱们再去NT。李静说我不想你辛苦,你去NT工作都安排好好的,我做老师,你在海关工作,不是挺好吗,什么都不用愁,你老家我们也能分担点啊。
她叫我跟她去NT一趟,见她父母一次。7月初我去了NT见到了她父母。她父亲挺严肃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看我,她妈妈很和蔼可亲,一直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NT这边你爱吃的海鲜多呢,以后方便了。我客气的应和着, 李静也很高兴。晚上到她家,她妈妈找我谈话,叫我来NT发展,他们也就一个女儿。
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去NJ,做销售。我跟李静说先去工作几个月看看,如果不合适我再回来。其实我是故意的,我骗了她,我是不想回NT的。她家的条件是挺好的,可惜不是我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更不想做上门女婿,可能当时想多了 。
到了NJ我跟同事合租了房子,开始了工作 ,G公司在当地还是挺大的,后来才知道,我那一批进来的除了我没有关系后台,其他几个都是关系户,我还真有自豪感!销售工作很自由挑战,也认识了不少人,我被分到S部门做业务员,每天跑点维护,开发市场,结账什么的,很充实。
李静也在那边上班了,我们还是联系着。三个月后,她辞掉了老师工作跑来NJ 。进了我出租屋,苦笑着说你看你过的啥日子,屋子又脏又乱跟猪窝一样。
她母亲来NJ找她回去,不过未成功。李静来了之后,我的生活起居好多了,出租屋收拾的挺好的,几个同事我们一起经常聚聚,一起K歌 ,李静最喜欢的歌就是刘若英的“后来”,这个是她最最拿手的,日子这样开心的过着。李静准备去找个工作,很顺利找到了一家广告公司做文员,工资不多,也还行吧。04年春节她回了老家过年 ,我也回了老家。我用工资给家里买了第一台彩电,第一台洗衣机。
春节后,我回到了NJ 。李静迟迟还没回来,我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后来几天,她电话给我说她爸爸不让她去NJ,不然打断她的腿,不许跟我有任何联系,否则断绝父女关系。我知道,也许她会妥协的。过了一月后李静给我电话说她妈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是医生,问我怎么办 ,叫我来看看她,我挺难过的,但还是没过去。
我的工作很出色,跟客户关系很好,我的任务完成的也很理想。小道消息说年底说不定能提为主管。我屁颠颠的忙活着。而那边的李静被我完全给忽视了。
2004年年底我被提部门主管,算是小有成就,因为国企提个人挺难,我很珍惜。我告诉李静,她也很替我高兴,不过我们明显不像过去那样说话了。
坏消息还是来了,2005年春节刚过没多久,李静打电话给我,我要结婚了,你能来看看我吗?我惊讶之余也很冷静,该来的迟早会来!我去了趟NT,见到了李静,我们抱头痛哭,一切都晚了,我们不再联系了吧。
2005年的4月8日李静的生日,她结婚了。婚礼的现场她电话给我,笑着问我在忙什么呢,记得吃饭,记得照顾好自己。。。。。。我的心碎了 !
我再也没跟李静联系过,我认真的工作,2006年初我做了部门经理,年薪也提高了不少这期间也有人跟我提过亲,父母也很着急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啊。我想我还是工作,买个房子吧,06年年底我投资了股市,07年4月份我的资产已经足够我买房子了,我果断出来,买了一个房子,生活还是挺自在的。工作上的顺风顺水,也难掩心里的伤痛,我常常会在周末的午后,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或者听着“后来”眼泪不由地流下来,咸咸的。。。。。。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失去才懂得珍惜!
突然想起李静,是因为年初我去NT出差,她电话我,出来见个面吧 ,我请你吃饭到我的地盘了。我们多年后又见面了,她老了很多!的确很有人民教师的气质,我们谈起孩子,谈起工作,谈着过往的种种。。。。。。我们不再埋怨对方了 ,也许是成熟了吧 。她问我还是喜欢听后来吗?我点点头,我们都哭了!看着外面闪亮的霓虹灯,这是曾经我来过的地方吧,眼前这个女人是我曾经深爱不敢爱的女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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