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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初见到贺洲的第一眼，她看向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书本。

　　那上面用黑色墨水写下的名字，就如同刀刻斧凿般，刻入了她的灵魂。

　　“好吧。”池野叹了口气，“还有三天回去，这三天就让我，再努力最后一次吧。”

　　他说道：“接下来想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他拿上钥匙，一副坚决的模样，孟咏希倒也不太好拒绝了，便说道：“去……学校吧。”

　　在来梧安的第一天，她便想要去一趟。

　　十年前搬家时，班主任也曾帮过她许多，想来到梧安之后，一直没时间去看他。

　　之后若非必要也不会回来，这次，就去探望一下吧。

　　学校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洁白无瑕的花坛里，绽放着五彩绚丽的鲜花，校园围墙下不知什么时候种了几束蔷薇，攀着围墙不断往上生长。

　　旁边有几颗威武耸立的松树，落叶如针般落了下来。

　　孟咏希再一次站在学校门外，只觉得恍如隔世。

　　却又像是过去的一切都近在眼前，仿佛昨天。

　　那些美好的、羞愧的、让人难忘的校园回忆、她最懵懂的时光，都发生在这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才走向保安亭。

　　十年过去，保安大叔已经换过了几轮，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面孔。

　　见到她便问道：“你来找谁？”

　　孟咏希循着记忆，讲出了班主任的名字，那保安似乎是新来的，翻看了教室名册，皱眉道：“没有这个人啊。”

　　孟咏希一顿，却并未有太多惊讶。

　　十年过去，不可能所有人都还在原地踏步，等着她回来探访。

　　只是在她生命中的这趟列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有些感怀罢了。

　　她道了谢，正准备回去，却听见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孟咏希？”

　　孟咏希转过头，就见一个教师模样的人站在校门口正看着她。

　　那人长得很高，眉眼间有些锐气。

　　她的模样孟咏希只觉十分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记忆中的谁。

　　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惊喜地喊道：“真的是你。”

　　她方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她的高中同学——霍如。

第38章

　　霍如笑着看她，缕了缕发丝，有些尴尬：“过去的事，抱歉啊。”

　　她和以前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孟咏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过去一切仿佛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你的声音难听死了，没人说过吗？”

　　“孟咏希可喜欢唱歌了，怎么你这有规定她不能参加？”

　　“正好，现场唱一首吧，让大家都听听。”

　　每一句每一句都是嘲讽讽刺，可她已经过了那个什么都要报复的年级。

　　将过去所受的苦难拿出来一遍一遍地翻来覆去，再算一笔烂账，这种幼稚的事，她已经做不出来了。

　　于是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只是体面的笑道：“好久不见。”

　　霍如眼眶红了一圈：“好久不见。”

　　在这所学校里，她没有什么朋友，甚至没有几个认识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还能记得名字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占据了她大部分情感的贺洲、一起谈论学习的班长、以及这个给予她最多嘲讽威胁的霍如，她自认为没有大度的心，可也没有什么滔天不能忘的仇恨。

　　所以在霍如提出去喝杯咖啡时，她没有拒绝。

　　咖啡馆。

　　霍如搅动着手中的咖啡，问道：“你是来找老班的吗？”

　　“他早就去别的学校了，现在我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孟咏希像是多年未见的普通同学一般：“你现在是老师了？”

　　霍如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之前追贺洲的时候，他说……”

　　她突然顿住了话头，看向孟咏希，孟咏希的表情很淡：“说什么？”

　　霍如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他说他喜欢成绩好的女生。”

　　她说着又笑了一声：“所以我就一直努力读书，不过大学还是落榜了，我爸说要送我去国外，我偏不，我非要证明给贺洲看，我复读了一年，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拿给贺洲看，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对我说了一个字——‘哦’。”

　　“他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可笑，我那两年拼命努力的学，每次学不下去了，就会想到他曾说过的话，最后却只换来一个字。”

　　霍如眼眶湿润了：“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不过也好，读了几本书后我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实在太狭隘了，考上大学后，也渐渐明白了自己的生活不止一个贺洲而已，毕业时正好和老班聊了两句，就决定来梧安教书了。”

　　她说完，看着孟咏希低声道：“你呢？你这么多年，过的还好吗？”

　　孟咏希笑了笑：“我很好。”

　　霍如顿了顿，脸色有些奇怪起来：“那你和贺洲……”

　　“什么？”孟咏希问道。

　　霍如攥紧手，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和贺洲是不是在一起很久了？”

　　孟咏希一顿，觉得有些奇怪：“我们这十年来从来未见过面，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十年没有见过面？”霍如怔怔道，“可是，他不是说，你们有过约定吗？”

　　孟咏希心口一震：“什么？”

　　霍如道：“你没有见到他吗？他说去警校就是为了找你。”

第39章

　　少年时期的玩笑话，真的能当真吗？

　　孟咏希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理解。

　　在那个炎炎夏日，贺洲真的遵守了那个约定。

　　或许在某个不知名的午后，在某个她看不见的清晨，贺洲曾穿过那条隔绝了法学院与警校的街道，去到另一个不属于他的学校，去寻找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身影。

　　一个没有答案的结果。

　　孟咏希再没了话说，一直到家中也没回过神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池野这两天仿佛真的下定决定刷她的好感度。

　　几乎带着她，体会了梧安的所有一切。

　　那些她过去不曾体会过的，或者是曾经不舍得体验的，池野这几天都带着她体验了个遍。

　　仿佛要带她弥补童年所有的不幸。

　　可当她坐在过山车上，感受着热烈吹来脸上的风，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感觉。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很少有喜欢或留念的东西。

　　在她心中这些都不过是一些没有得到的东西，但并不会困住她，这些没有得到的，得不到的，都会使她变得更强大。

　　在一阵阵刺激的尖叫声中，她看向了一旁的池野，笑了笑。

　　想到去懂一个人，其实很难，只要那个人不敞开心扉，就永远无法了解。

　　可惜她的心在十年前就已经全部封闭了。

　　能走进去的，也就一个贺洲。

　　先来后到有时候真的很重要，池野很好，只是错过了最柔软脆弱的一段时光，之后谁都没了可能。

　　晚上，吃完了最后一顿饭。

　　“所以，你没动心对吗？”池野轻声问道。

　　车窗开着，晚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像是田野中肆意生长的杂草。

　　“抱歉。”孟咏希垂眸，低声道。

　　心动与否，是最主观最直接能感受到的东西，她不想片池野。

　　车内沉默了下来，寂静的氛围不断扩散，让人窒息。

　　良久，池野才开口问道：“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孟咏希果断道，“不会。”

　　她说了两遍，坚定的像是要说给谁听的一般。

　　池野顿了顿，没再说话了。

　　晚上孟咏希收拾好东西，她的东西不多，不过一个行李箱。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房间。

　　一切都如她来时一般，整洁干净，她没在这里留下一点痕迹。

　　就仿佛从未来过，就像……当年离开时一样，像是一场梦境，镜花水月，什么也留不下。

　　她又多希望自己从未来过，亦或是，那次，从未进入刑侦支队。

　　这样也就不会再遇见贺洲，或许，也就不会知道所有一切，不会如此痛苦。

　　可人生从来，没有重来，即便是痛苦，也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