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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临渊不知为何，在看清那一张脸的瞬间，不是欣喜，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名字和赵九歌一样的时候，他其实幻想过，会不会这就是他的九歌。

　　赵九歌其实并没有死，只是被人救走了。

　　躺在梓宫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赵九歌。

　　他几乎彻夜未眠，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和害怕，他怕真的会是赵九歌。

　　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她。

　　可是现在这个人站在他面前，和赵九歌完全不同的一张脸。

　　一直压在谢临渊心口的巨石晃了晃，漏出一条缝，他从这一条漏出的缝隙里汲取空气。

　　谢临渊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许久，他才敢坐直了身子。

　　谢临渊看着面前似乎因为生病身量不足的人，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九歌，你的名字真好听，身上的病都好了吗？”

　　赵九歌被谢临渊的语气激得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谢临渊。

　　只是这一眼，就让谢临渊愣在原地。

　　太像了，太像赵九歌了。

　　“当啷”一声，谢临渊手上拿着的杯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场的众人心里皆是一惊，都停了动作，附下身子。

　　谢临渊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一样。

　　他甚至毫无礼数地探出了身子，想要将下首跪着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赵九歌也意识到这一点，更快地将自己的头低下：“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

　　完全陌生的声音将谢临渊的思绪拉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谢临渊一改几分钟的温柔，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赵九歌退下：“你下去吧。”

　　“你们也起来吧。”

　　“是。”赵九歌如释重负地退回到丞相夫人身边。

　　额上竟然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丞相夫人宽慰地将她手握紧，又捏着袖子将她额上的汗擦去。

　　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这妮子竟然也会被陛下吓成这样？”

　　“在家中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怎么就回一句话汗都出来了。”

　　赵九歌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只能做足了小女儿姿态，又往丞相夫人身边凑了凑，闷声道：“陛下喜怒无常，我有些害怕。”

　　丞相夫人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闷头喝酒再不理人的谢临渊。

　　“陛下也是个可怜人，你的名字和那位已经故去的皇后娘娘一样。”

　　“他大约是想起了皇后娘娘，才这般失态。”

　　这样的话赵九歌听得厌烦。

　　都说谢临渊深情，为她亲自立碑，为她亲手抬棺。

　　说谢临渊登基之后再不娶妻，是因为她。

　　说谢临渊和西凉军撕破脸，甚至不惜再起争斗也是因为她！

　　可他在她还在世的时候为她做了什么呢？

　　害死她父母兄长，任由谢母奚落、常宁刁难。

　　现在的深情又有什么用呢？

　　赵九歌靠在丞相夫人肩上，隔着众人遥遥望向谢临渊：“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陛下真的爱那位女将军，就应该知道，她不会想要做皇后的。”

第21章

　　谢临渊像是有所感一样，直直地望向她。

　　这种强烈的探视感让赵九歌觉得不适，她避开了谢临渊的视线。

　　丞相夫人听见赵九歌的话，想到那位向来恣意的女将军，辩驳的话哽住。

　　“可能吧，我们也不知道那位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不是吗？”

　　赵九歌难得有些执拗，小声道：“我就是知道，她不会想要当皇后的。”

　　丞相夫人看见一脸认真的赵九歌，宠溺无奈地捏了捏她这几日才长出些肉的脸。

　　“知道就知道吧，想来你们名字一样，应该是有一些缘分在的。”

　　“前几日你爹还奇怪说要去道士来看一看，怎么赵九歌将军才下葬你的病就好起来了。”

　　“大约是有一些际遇在的。”

　　“他们都说已死之人会给人托梦，你和皇后名字相似，她可曾来你梦中啊？”

　　“我们是不是真应该请个道士摆一摆阵，免得她要是缠上你。”

　　赵九歌看着陷入沉思的丞相夫人，担心再多说几句真会惹火上身。

　　讪笑着遮掩过去：“我就是胡乱说的话，算不得真。”

　　“陛下不是前些天沉迷道法，惹得群臣上书，这会儿若是找道士做法，那不是把话柄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送？”

　　“我就是胡乱说的，哪有魂魄什么缠住我的说法，我和那位皇后都没有见过。”

　　“母亲，你别多想了。”

　　“说了这么多话，我都饿了。”说着，赵九歌又夹了几块糕点往嘴里胡乱塞了塞，装作一副饿极的样子阻止丞相夫人的进一步询问。

　　丞相夫人的注意力果然又回到了她身上，给她斟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

　　埋怨道：“就是饿也不是你这么个吃法，喝些水别噎住了。”

　　话音刚落，赵九歌就咳嗽几声，脸涨得通红。

　　丞相夫人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扶着她喝水，嘴里也不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赵九歌就着丞相夫人的手又灌了几口水，才将嘴里的东西勉强咽下。

　　赵九歌又靠着丞相夫人歇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边一阵兵荒马乱，也吸引了谢临渊的注意。

　　谢临渊看着角落里因为咳嗽而脸色发红的丞相府千金。

　　不知为何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赵九歌。

　　之前赵九歌也是这样，吃东西从来不管大小，一个劲地往嘴里塞，这是她在外行军作战时落下的毛病。

　　因为不知道下一场战役什么时候开始，所以只能争分夺秒地多吃几口，然后就着水咽下，这样就算是一顿饭了。

　　谢母曾经想纠正她，可是她还是一样做派。

　　谢母拗不过她也就任她去了，只是让她在宾客在场的时候小口吃饭，说是不能丢了谢家的脸面。

　　赵九歌也因为这一句话，硬生生将自己的习惯扭了过来。

　　只是每次出征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

　　谢临渊这会儿看见这样的赵九歌，竟然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这个毫不相关的人总是让他想起赵九歌。

　　赵九歌仰面躺在丞相夫人怀里还在缓过那一阵恶心难受，脸色有些泛白。

　　谢临渊突然想起了之前赵九歌在他怀里，也是这样毫无血色的模样。

　　他死死盯着丞相夫人怀里的赵九歌，心脏像是被突然揪紧。

　　谢临渊捂住心口，脸色发白倒在案桌上，呼吸越发困难。

　　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声。

　　“皇上！皇上！”

　　有一群人涌上来，而刚才那双让他想起赵九歌的眼睛，则定在原地，隔着众人与他对视。

第22章

　　谢临渊突然晕倒在了台上，一场宫宴草草结束。

　　众人只能守在殿外，等着里面的反应。

　　赵九歌低垂着头站在最外侧，她看见谢临渊晕倒在她眼前，她还是下意识地担心。

　　她刚才差点忍不住跑到他身边，将手臂掐到青紫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

　　赵九歌并不适应这样长时间的跪姿，虽然现在膝盖没有原来那样的酸痛感。

　　但是她这具身体才大病初愈，才养了几日，而今在日头下已经跪了快一柱香的时间。

　　她觉得胸口有些郁闷，心跳也有些不规则地跳动。

　　她正打算偷偷换一个姿势，就看见书墨从殿中退出来。

　　“各位都先回去吧，陛下身子不适，这宴会就到此为止了。”

　　“陛下说，只是因为暑气太盛，他有些胸闷无力，各位也不用守在这里了。”

　　“各位请回吧。”

　　赵九歌忙不迭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书墨连忙紧赶几步，跑到她面前，伸手拦住了赵九歌：“九歌小姐，陛下说让您留下。”

　　那一头沈行止就要跑过来，却被沈国公用力拽住，也渐渐没了声音。

　　赵九歌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丞相夫人，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随众人离开。

　　赵九歌在书墨的引领下到了内殿，看见谢临渊有气无力地倚靠在床边。

　　暗黄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整个人像是赵九歌路过御花园时见到的那簇粉白色的牡丹花。

　　容色清俊，大约是因为中暑，面上是一片粉白。

　　头上、脸上、手臂上都是太医诊治时扎的针，更添了一种病弱感。

　　赵九歌呼吸一滞，痴愣了一秒才回过神来，快走几步跟上。

　　谢临渊看见她进来，一边命令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