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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这个身着素袍的男人,周身的气势依旧带着贵公子的矜贵,只是却再没有了之前的傲气,沉稳中更添让人亲近且安心的魅力。
这般邀友共饮的姿态,谁敢信这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我年少之时,在江淮驻军中,承蒙李将军关照,教我水战和气象,如父如师,今日不论军事,只谈故交,盼李将军出城一叙。”
一个王爷,对一个驻城的将领尊称如父如师,是何等的尊敬。
李将军站在城楼之上,挥手让弓弩手放下手中弓弩,目光沉邃,表情肃穆,让人看不明白他此时心中所想。
许久,李将军才开口道:
“开城门,我出城一叙。”
李将军的副将此时不由得担忧道:
“将军,不可!若是城外有诈,将军生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李将军转身瞪了他一眼,怒斥道:
“摄政王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何曾做过此等魍魉之事?”
副将汗颜请罪,看着李将军卸甲,同样着常服,独自一人出城。
此时周戈渊已经铺好了席子,将酒摆上,摆手邀李将军共饮。
仿佛此处不是两军阵前,也不是这般简陋的席子,而是皇城中宫殿内的宴饮。
李将军与周戈渊相对而坐,周戈渊为他斟满了酒,不谈其他,仿佛只为了找他叙旧一般。
李将军听着周戈渊丝毫不提洛阳之事,只谈当时在江淮的旧事,李将军一直沉默不语。
周戈渊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沉默,依旧侃侃而谈。
李将军连饮了三杯酒后,突然语气严肃说道:
“王爷江南起事,意欲何为?”
周戈渊面对着李将军的质问,放下手中酒杯,望着李将军,目光平静又多了几分郑重。
“世人只知我在大婚那日失踪,却不知我有何经历。我年少时便于李将军相识,不妨跟李将军谈一谈我这两年的经历。”
李将军听着周戈渊语气平静且目含悲悯的谈起了两年前豫州大灾,谈起了饥荒中跟随灾民逃灾。
更听他以当事者的所见所闻,说起了树皮草根观音土,说起易子而食,尸横遍野。
说起他徒步数百里,背负着救过他的老汉,求医无果,身无分文,以血相报,都未能救活老汉的无能无力。
说起朝臣昏聩,抓流民充贼,说起孟津渡黄河滩流沙中掩埋了多少白骨,说起豫州起义军如何逃难中被逼起义,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有口饭吃。
而这一件件,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都一件件的亲身经历,又无能无力的被一切无法左右的形势推着往前走。
周戈渊说完看着李将军。
“若我是庸者,便也闭眼淹没在这历史的洪流中。可我有振臂一呼的能力,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天下变成熔炉和炼狱?”
李将军已年过半百,又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见惯了生死,一颗心都麻木了起来。
而此时,却眼含泪水,定定的看着周戈渊。
他知晓,周戈渊从江南举事至今,为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势如破竹,守城将领不战而降。
“李将军有所不知,在遇到我夫人之前,我以为为君者当是御人有术,制衡朝堂便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后来我才知晓,一个优秀的君主,当对苍生心怀悲悯,个人生死为轻,家国为重。如今,我依旧想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想法,而是我不认为这天下还有第二个人,能如我如我夫人一般,能将天下百姓看待如自已的子民一般。”
周戈渊说完,李将军垂首片刻后,抬头看着周戈渊说道:
“前几日我观洛水水位下降,连续两三日,一日比一日降的厉害,派人去上游查看,与黄河分支处,水位也有所下降,心中存疑,便留心着洛水的情况。直到今晨从长安的方向抓到一个人,在他身上找到一封信,才知晓是何原因。”
李将军将袖中信递了过去,周戈渊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时,便认出了是萧妱韫的笔迹,此女子的笔迹太过特殊,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
许是受她性格的影响,这字体也带着些许凌厉之势。
周戈渊看到萧妱韫信中所写的内容后,心中一顿,才明白李将军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洛水上游有人截流!
等着蓄水量到达千钧之势时,便会泄洪。
到时候不仅仅是城外的军队,便是洛阳城内的军民都不能幸免于难,洛阳会再遇浩劫。
周戈渊骇然抬头,看着李将军。
“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去阻拦?还在此驻守?”
李将军惭愧道:
“朝廷的命令,但凡是洛阳驻军有异动,只怕上游驻军便会先一步泄洪。洛阳城可降,只盼着王爷率军不惊动洛水的军队,平了泄洪之危,到时,洛阳城军民开城投降。”
说完,李将军便站起身来,转身回城。
第492章 有温度的王
周戈渊疾行奔赴洛水上游,途经一个村庄时,路边看着百姓跪在一处土庙前哀嚎拜求。
周戈渊不知内情,便下马一问。
一老汉肤色黑黄,因为瘦弱的缘故,脸上的纹路深深,手掌干涸的似皲裂的大地般,抹着眼泪道:
“军爷饶命,可不能决了大堤,河神动怒,必然降灾,老头子家里只剩下一个小孙孙了,儿子媳妇在两年前的灾荒中都饿死了,再决堤泄洪,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再往上走,便是洛水决堤口了,此处的百姓离得近,定然是听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
从百姓们七嘴八舌的阐述中,周戈渊这才知道,原来是领队的人抓了当地许多的壮丁去决堤,所以他们也都知道了,洛水口又要泄洪了。
到时候不仅他们这里保不住,连洛阳城都会淹没,任凭你能耐再大,都逃不出这千里泄洪之势。
便是逃了,也与前两年一般,逃荒去别处,九死一生。
无能无力下,只能求助村口的土地庙。
周戈渊坐在马上,看着此处的百姓跪伏在地上,纷纷哀求,他唇线紧绷,好一会儿才朗声道:
“尔等无忧,今日我等奔赴而来,便是解洛水之困!洛水在,吾等在,洛水毁,吾等便以身为石,誓与洛水共存亡!”
军土们随着周戈渊的话慷慨激昂,誓与洛水共存亡。
周戈渊率众奔赴,百姓们只来得及拦住后面的土兵问道:
“敢问这是何方的将军?”
土兵与有荣焉道:
“这是我们大周的战神,周皇室的王爷,战无不胜的摄政王!”
周戈渊率众已经过去了,此时百姓们才回过神儿来。
派人毁堤的是朝廷的人,来拯救百姓于水火的,是被朝廷视作叛军的。
什么是天子?什么是神授?
能庇佑百姓的,才是百姓的天子!
百姓们不再是朝着土地庙的方向跪拜,而是朝着周戈渊离去的方向跪拜着。
阴沉了一天的气象,傍晚时分开始响雷,初夏的雨来的十分急,路面泥泞,马儿无法前行,周戈渊让人弃马前行。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便是要在今夜决堤了,一定要快。
周戈渊带着人朝上游而去,老天爷也似乎再给他们增加难度,雨越来越大了。
他们一众人只能在脚底捆上了干树枝继续前行。
终于寻到驻守军的营帐时,周戈渊比了个手势,两拨人分开,一波随周戈渊去了河堤,另一波人所有人散开呈包围状,潜入他们的营地,逐个击破守卫。
当初周戈渊训练出一批暗卫,战时偷袭,闲时近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从周戈渊失踪以来,由长风调度,在谢德音的授意下,全都蛰伏了起来,生怕被无殇门顺藤摸瓜,毁了主力。
如今知道摄政王在江南举事,长风将军在定襄响应,也都纷纷再披战甲,追随而来,如今跟随来洛水的,大多是曾经的暗卫。
敌营守卫还不及反应,便被割喉。
等着他们摸到中军帐的时候,才被发现,里面有人大喊,兵力朝着这边包围了过来。
毕竟是少数博多数,少不了一番激战。
一拨人去了河堤,一拨人来偷袭,兵力分散,他们的任务便是拖住大本营,王爷亲自率人去了河堤。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已方的劣势越来越明显,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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