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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厌恶：“公主是公主，臣是臣，本应泾渭分明。”

听到这话，林青栀心被揉成一团，疼的说不出话来。

相伴十五年，成婚七年。

顾路寒只唤她一声声公主，却从未把她当过妻子。

恍惚间，她想起宋太医调侃自己的那句：“如此生疏，谈何夫妻？”

林青栀强压心间翻涌的涩意，垂下眉眼：“时辰不早了，我伺候王爷歇息吧。”

说着，她伸手想替顾路寒更衣。

顾路寒轻轻一闪，让她的手落了空。

“不劳烦公主，臣自己来。”

他疏离的态度，像刺骨寒风席卷林青栀全身。

顾路寒不顾林青栀苍白的脸色，自顾自解下外衫，从橱柜里抱来一床锦被铺在地上，和衣躺下。

林青栀看着他的举动，一股苦涩漫上心头。

成婚那夜，他也是这般，宁愿在书房将就也不跟她同房。

林青栀熄了灯，躺上冷冰冰的床。

夜冷寂无声，唯有顾路寒绵长的呼吸声相伴。

不知怎的，这夜她竟感到久违的心安。

就这样，她听着顾路寒的呼吸声，睁眼直到天亮。

顾路寒刚一起身，林青栀便也跟着坐起。

他坐上马车去上早朝，林青栀便在门口相送。

直到晌午。

本该下朝归来的顾路寒迟迟未归。

林青栀心有不安，唤来如意：“如意，你去外面看看，王爷为何还不回来？”

如意乖巧应下：“是，公主。”

正当如意准备外出时，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夏公公来了。

“奴才拜见公主。”夏公公说着，又直起身子，“传陛下口谕，召公主入宫面圣。”

林青栀眉心一跳：“父皇找我何事？”

“老奴也不清楚，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夏公公一点儿风声也不肯透露。

林青栀收紧手：“那劳烦公公带路。”

坐上进宫的马车，林青栀望着窗外疾驰的风景，心中愈发的忐忑。

御书房内。

林青栀刚走进去，便看见一身绛红官袍的顾路寒身长玉立。

他的容色刀刻般锋利，拒人千里。

林青栀片刻失神，而这时，坐在主位的老皇帝发话了——

“青栀，镇北王意欲纳江心白为侧妃，你可有异议？”

第三章

林青栀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主位的皇帝。

她身形摇摇欲坠，可嘴里说的却是：“儿臣不愿！”

顾路寒长眉一凝，墨色的瞳子紧盯着她。

“陛下，公主与臣成亲七载，一直无所出，难道要让我偌大的镇北王府后继无人吗？”

此话一出，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林青栀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顾路寒。

成亲七载，一直无所出。

是她不愿吗？

不，是顾路寒根本不碰她。

老皇帝眯起眼，半晌缓缓点头：“镇北王此话说的在理，就按镇北王说的办吧。”

顾路寒得到想要的结果后，转身告退，连一丝眼神也吝啬分给林青栀。

林青栀紧攥着衣袖，正欲告退。

忽然老皇帝开口：“来，青栀先留下，陪朕聊聊。”

这副人前伪装的父慈子孝令她一阵反感。

果然，屏退众人后，老皇帝迅速褪去了他那副慈祥和蔼的伪装。

他端起茶盏直直砸在林青栀面前：“废物！嫁给顾路寒七年，一点儿他谋反的证据都没找到，朕要你何用！”

老皇帝嘶哑的怒骂声在御书房回响，让人寒颤。

林青栀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接话。

“没找到谋反的证据也就罢了，你连他的心都拴不住！蠢材！”

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

林青栀低声回道：“是儿臣无用……”

她话音未落，便被皇帝打断：“朕给你一个月，要么怀上顾路寒的孩子，要么找到他谋反的把柄！”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再说。

但林青栀清楚，若这两件事都办不到，她必死无疑。

皇帝冷冷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林青栀缓步退出御书房，心脏宛如被浸在苦水里。

她突然有点可怜自己。

从小长大的深宫不是她的家。

镇北王府也不是她的归处。

偌大的王朝，却没有一处能容下她。

不消片刻，雨便淅淅沥沥落下。

林青栀恍然未觉般走在雨里。

来时停靠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喂马的小太监说镇北王先行回府了。

她孤零零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雨幕湮没了前路。

初春的雨太冷，打在身上像细密的银针扎进皮肤。

林青栀抱着自己的胳膊，狼狈不堪的往前。

因为气血双亏，她眼前阵阵发黑，总是走上两步就要扶着宫墙停下来歇一歇。

就在此时，一把伞忽然倾了上来。

林青栀努力睁开被雨糊住的眼，一道如玉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宋太医？”

看清男子清隽温润的相貌后，林青栀有些惊讶。

“是下臣。公主为何冒雨前行，镇北王和镇北王府的下人呢？”

宋凌丞轻轻蹙着眉，满脸担忧。

林青栀苦涩的笑了笑：“王爷先行回府了。”

宋凌丞的眉心陷得更深了，柔声道：“臣正好要出宫，公主若不嫌弃，不如让下臣送公主一程。”

林青栀笑得真诚：“有劳宋太医。”

马车疾驰，带起路上的泥水。

林青栀无神的看着窗外，浑身冷的刺骨。

不久后，马车抵达镇北王府。

林青栀刚下马车，就看见好些小厮抬着粗壮的梅树树干往外走，满地散落着开的正盛的梅花。

一股不安攀上心头。

顾不上别的，她提起裙子便往自己的院子跑去。

她的院子里的梅花都是移栽了母妃死前留给她的百年梅树，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了。

林青栀踏进院落，梅花残枝堆在檐下。

满地的落梅，红的像一滴一滴的血。

就在此时，顾路寒毫不留情把火把扔进花枝中。

林青栀失声尖叫：“不要！”

可下一瞬，梅枝便劈里啪啦燃起，霎时比满地红梅还要艳烈……

第四章

林青栀脸色煞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颓然瘫倒在地，无神的眼瞳映着熊熊烈火。

“为什么……”

顾路寒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往梅苑外走：“心白对花粉过敏。”

她红着眼，死死拽住顾路寒的衣摆：“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瞥了一眼情绪濒临崩溃的林青栀，顾路寒冷冷把衣摆拽回：

“几株梅花而已，比不上心白的身子重要。”

心白，心白，又是江心白。

林青栀气急攻心，胸口涌上一股猩甜。

只听“噗——”得一声，她口中涌出一股湿热，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裙。

顷刻，林青栀眼前一黑，栽倒倒地。

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

林青栀看着头顶陌生的床帘，自己分明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

如意的哭声从榻边传来：“太好了，公主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

林青栀的声音干涩沙哑。

“公主，江心白还没进门就欺人太甚！她看中了梅苑，王爷便逼着我们搬到了孤雁阁。”

随着如意的哭诉声，林青栀艰难的往窗外看去。

孤雁阁处处断壁残垣，一片荒芜，谁知道王府竟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敲锣声。

林青栀强撑起身体，神色憔悴：“如意，扶我起来，我想出去看看。”

如意有些不忍：“公主，屋外风大，你身子弱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

林青栀固执地摇头：“扶我起来吧。”

如意只好取来大氅披在林青栀身上。

主仆二人走出院落，恍惚进入了另一重新天地。

整个王府上下洋溢着喜气，到处都挂着红绸。

这阵仗，竟比当年迎娶自己时更大。

“侧妃竟敢逾制用大红，真是大逆不道！”如意愤愤不平的骂道。

林青栀无言，却被眼前满目的红绸刺痛了双眼。

她扶着如意的手，慢慢走回破败的孤雁阁。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个镇北王府的女主人就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