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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霁淮眼圈通红，泪水正无声从他眼角滑落。

　　她沉默下来，她从来没有见过沈霁淮流泪，他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了，就算偶尔出状况，也都能很快解决，他没有遭遇过太多挫折，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就挪至他的右手。

　　挂肩的固定带去掉了，但他的手还是被厚重的纱布缠裹，看得出里面包了固定板，因此整只手都显得异常笨重。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闭了闭眼，她转身，刚要走，他又去拉她的手。

　　她躲开，他情急之下，右手就抓上来。

　　“你疯了是不是！”尹梨小心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你这只手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有伤在身，但却不管不顾。

　　万一再受伤，这只手不知道会怎么样。

　　“求你……”

　　沈霁淮看着她，泪水在他脸上，留下明晰的两道水痕。

　　他往前一步，抬起手想要抱她，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就好。

　　爷爷这次挺不过去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前所未有的脆弱。

　　过去那么多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的，更别说是这样的大事。

　　然而，他没能如愿抱住她。

　　尹梨挡住了他的手。

　　两人其实是个很怪异的姿势，她不愿再伤到他，只能用手抵着他的手臂。

　　僵持几秒，尹梨咬咬牙，用了点力，将他左手推开，但当着他右手手臂的那只手，却没有用力。

　　“你别再闹了行吗？”她皱着眉头看他，“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上次也是这样，你自己身上有伤，为什么自己不注意？”

　　她说完，又觉得很烦。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沈霁淮注视着她的眸底却亮起一丝微光，“栀子，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为了他的身体，她这样训斥他，他巴不得她多说几句才好。

　　“不是，”尹梨垂下眼，隔了几秒，叹气，“上次弄伤你的手，这件事我很抱歉……”

　　在病房那时，梁锦墨就在她身边，他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当时她就想，在他面前，她的态度绝对不能有一分动摇，立场必须坚定，一定不可以示弱。

　　加上付婉雯咄咄逼人，话赶话说到那一步，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是沈霁淮不肯妥协。

　　她是很烦他没有错，也确实无法原谅他过去对梁锦墨做的那些事，但她没有想过要对他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

　　她继续道：“但这仅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就连架都没打过……就算是其他什么人，因为我的缘故而让手落下这种后遗症，我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沈霁淮不明白，他只是贪恋地看着她，原来对他受伤这件事，她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尹梨对上他近乎灼热的视线，她不得不偏过脸躲避，眉心拧得更紧，“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想要弥补，但是你不一样，沈霁淮，你过去对锦墨哥哥，还有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没办法再将你当别人对待……只要你妈不逼我，我可以说这句对不起，但也只能是道歉。”

　　“不用的……不用道歉，”沈霁淮哑声开口，“我……我没事，只是一只手，而且……对正常生活其实没有很大影响，我……”

　　他喉咙艰涩，问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尹梨脸沉下来，“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眸底有显而易见的厌恶和不耐烦，他仿佛被刺到，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我只是难受。”

　　“我只是想，你陪我一下……哪怕一分钟，不……几秒也好。”

　　他眼底都是红血丝，眼睫低垂下去，“许爷爷过世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你……你忘了？”

　　尹梨微怔。

　　这她当然没忘。

　　许爷爷过世时她还小，那正是许何平和赵念巧正想方设法生儿子的时候。

　　那时赵念巧正处在生不出儿子的压力之下，脾气也不好，许何平就更不用说。

　　在许家，只有许爷爷待她还算宽厚，所以爷爷过世，她非常伤心，那几天几乎是哭着过去的，眼睛一直是肿着的。

　　沈霁淮都担心她把眼睛哭坏了，拿冰水帮她敷眼睛，一直哄着她，说爷爷也不会希望看到她这么难过，又说，让她不要害怕以后会孤独，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尹梨陷入回忆，一时怔愣。

　　沈霁淮就在这个时候又往前一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尹梨回神，立刻去推他，“放开我！”

　　“几秒就好……”他语气哀求：“我求求你……你既然能可怜他，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啊……”

　　尹梨推得用力，他却不肯放手，低低闷哼一声。

　　尹梨以为撞到他伤口，身子僵硬到极点，咬牙切齿说：“沈霁淮……你够了，别再让我更讨厌你了行吗？”

　　他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肩头。

　　楼道里，付婉雯其实在沈霁淮将尹梨拉进楼梯间的最后一瞬，看到了两人的背影。

　　她心底火气已经冒起来了，想要去追，但又犹豫了。

　　这个关键时候，她不知道沈霁淮在想什么，居然离开了病房门口，但她不能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万一梁正国回来看到他们母子俩都不在，这怎么说得过去。

　　她有些纠结要不要给沈霁淮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带手机没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梁锦墨出来了。

　　他出来的第一时间自然是找尹梨。

　　只是目光搜寻一圈，在门外没看到尹梨身影。

第172章他垂着眼，没有看她一眼。

　　门口站着的，是付婉雯和梁家的律师，除此之外，从走廊那头匆匆走来的是梁正国和两三个梁家的亲戚。

　　面对这些人，梁锦墨并不想开口问。

　　他拿出手机，给尹梨打了电话。

　　医院的走廊并不喧杂，他很快听见尹梨的手机铃声，隐隐约约传来，因为距离，有些模糊。

　　循声望去就是安全出口的楼梯间，他有些疑惑，迈步走过去。

　　尹梨在楼梯里，被手机铃声惊到，慌忙推开沈霁淮。

　　这次沈霁淮松手了。

　　尹梨慌忙先掏出手机按下静音，一看来电的是梁锦墨，她心口一紧。

　　梁锦墨一定从病房里出来了，她得赶紧走，她压低声对沈霁淮说：“你别跟着我出去，听见没？”

　　沈霁淮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他的长相是秀气型的，现在脸上挂着泪痕，眼圈通红地盯着她，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也不敢再停留，立刻拉开安全出口的门，走了出去。

　　才走几步，迎面就撞上走过来的梁锦墨。

　　她刚刚和沈霁淮说话时声音压得很小，但是梁锦墨已经走到这里，她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爷爷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生事端了，如果他知道她刚刚被沈霁淮拖进楼梯间，不知道又会做什么……

　　她心跳很快，脑中也乱哄哄的，面色有些苍白，问他：“爷爷和你说完了？”

　　梁锦墨看着她，挂断手中的电话塞进风衣口袋，过了两秒，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怎么去楼梯间了。”

　　“我……”尹梨抬手擦擦脸，决定等两人离开医院，再和他细细解释。

　　她说：“我刚刚看到爷爷那样子……就有些难受，我在楼梯间哭了会儿。”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她并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他面前。

　　梁锦墨抬眼，望向楼梯间的门。

　　尹梨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那……我们要走吗？”

　　他收回目光，然后说：“我以为你会想要留在这里，一直送爷爷最后一程。”

　　尹梨心慌，抿唇几秒，说：“可是，梁家人都在……我怕你和他们待在一起会不自在。”

　　梁锦墨又看了一眼安全出口的门，视线收回时，落在尹梨肩头，她的棉衣外套肩头有一点水痕，他往下打量，看到她手腕红了一片。

　　尹梨本就心虚，循着他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腕，慌里慌张地就将衣袖往下拽，试图遮挡。

　　她脑子是空的，根本想不起，现在遮挡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都看到了。

　　梁锦墨的脸瞬间就冷了，他想起，刚刚在病房门口，没有看到沈霁淮。

　　他一言不发，直接绕过她，要往安全出口走。

　　尹梨六神无主，一把拦住他，“锦墨哥哥！”

　　梁锦墨还在往前走，她压低声：“求你了……别过去。”

　　至少现在不行，老爷子处在弥留之际，这个时候梁锦墨和沈霁淮闹起来算怎么回事？

　　病房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她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梁锦墨推开了她的手，她又追过来，一把抱住他，“真的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闹……你们都把爷爷忘了吗？”

　　梁锦墨浑身迸发出冷冽的气场，垂眼睨她，眼神森冷，“他疼了沈霁淮多少年，沈霁淮不管不顾，你要我顾忌他？”

　　尹梨情急之下道：“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