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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早。

　　俞晚才将信递给小桃送出去，迎面却撞见贺清洲过来。

　　贺清洲神色冰冷看着小桃手中信笺：“这是什么？”

　　“妾身写去扬州给父亲的家信。”俞晚神色未露分毫，淡淡回。

　　闻言，贺清洲低头瞥了一眼，也就没有多问，挥手：“去吧。”

　　小桃捧着信走了。

　　房里便只剩俞晚和贺清洲两个人，气氛一时竟凝结起来。

　　片刻。

　　贺清洲先向俞晚靠近了一步，伸手轻抚上她的脸：“还疼吗？”

　　俞晚身形一僵，意识过来他在问孟霜音打她的事。

　　她摇头：“不疼了。”

　　得到答复，贺清洲满意点头：“你身份低微，若不是念在江南三年恩情，怕是几辈子也换不来太子侧妃的名分，你该知足。”

　　“霜音是孤的太子妃，太子妃管教你是理所应当。”

　　“日后安分些，莫要恃宠而骄，更莫要惹她不快，只要好好伺候太子妃，什么都会有的。”

　　句句训诫入耳，俞晚怔愣站着。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静静盯着贺清洲这张脸看。

　　分明是张跟谢云安一模一样的脸，为何如今她却越看越觉面目可憎。

　　他越来越不像他了……

　　过了很久，俞晚才垂头回应。

　　见她顺从，贺清洲眉眼也舒展了，他将她搂入怀里，温声安抚。

　　“这些时日你还算懂事，禁足给你解了，日后莫要再生事端。”

　　俞晚任他抱着，眼底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动静。

　　俞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谢云安还在世的日子。

　　自从初见过后，她日日去道观寻他，扰他。

　　稍微说些俏皮话，就能逗得谢云安脸红害羞，她乐此不疲。

　　在她十七岁生辰那日。

　　谢云安未着道袍，一身青衣来见她。

　　她目光灼灼望着他，再度问了初见那句话：“谢云安，你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来做我祝家的乘龙快婿？”

　　少年脸颊染上薄红，清亮的双眼仿若能望进她心里。

　　向来大言不惭的少女，突然在他面前紧张得心如擂鼓，揪紧了衣角。

　　下一刻，她只觉手心一凉，是谢云安将一块玉环送到了她手里。

　　跟他腰身上的玉佩，赫然是一对。

　　他清冽的嗓音字字入耳——

　　“环佩相鸣，君心似我心！”

　　君心似我心。

　　那便是他的回应。

　　那时的俞晚以为，她能和他自此做一对恩爱夫妻，白头偕老。

　　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他们踏青途遇山匪，逃至旧屋。

　　谢云安将她推进屋内，他却在门外死死护着，没让山匪踏进一步。

　　“俞晚，好好活着。”

　　一门之隔，却是生死之别。

　　官兵将山匪剿尽，她打开门时，倒在她身上的是谢云安的尸身。

　　他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裙，鲜艳夺目。

　　“谢云安……不要……”

　　俞晚陡然哭着惊醒。

　　屋内却空荡荡，周身一片寂寥。

　　她怔然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夜再未眠。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俞晚终于等到了扬州来的回信。

　　她迫不及待拆开来，入目便是信上一句——

　　谢云安之墓已空。

第8章

　　谢云安的墓空了。

　　俞晚呆坐在原地，心也空了。

　　一时间，她整个脑子都变得乱糟糟。

　　她想了很多，想起出事前的那段时间。

　　分明该是两人到了筹备婚期的大喜事，他却时常盯着她，眼里时常流露出她看不懂的悲伤，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将办不成那场婚事。

　　心一点点沉下去。

　　俞晚再度记起那素昧谋面的二皇子，记起他那只带着红痣的手。

　　大胆的猜测自她心里隐隐升起。

　　这天夜里。

　　俞晚主动做了些江南甜点，去找贺清洲。

　　在他尝着糕点时，她上前给他捏肩，软声开口。

　　“殿下，听闻皇后娘娘头疾不得安眠，妾身特意调了安神香，想送去尽尽孝心，可好？”

　　闻言，贺清洲却将手中的糕点骤然扔下，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有心，孤会派人转交给母后的。”

　　俞晚一怔，还想争取：“亲自送去才显心诚，妾身……”

　　“够了！”

　　贺清洲直接打断，厉声训斥。

　　“孤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吗？不该有的心思别起！你以为讨好母后就能压过太子妃吗？”

　　俞晚愣住：“不……”

　　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只能低头轻声应：“妾身知道了。”1

　　她确实是想讨好皇后。

　　但……是想去打听一下那位二皇子。

　　贺清洲冷睨她一眼，直接拂袖而走。

　　翌日清早。

　　俞晚是被屋外的声音吵醒的。

　　走出去，才发现竟是孟霜音支使着人过来要砍掉她院里的海棠树。

　　“我不喜海棠，不想在东宫内看见任何一株海棠。”

　　孟霜音趾高气昂。

　　俞晚静静站着，神色无所谓：“孟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您随意即可。”

　　说完转身要回屋。

　　这态度叫孟霜音眼里透出不悦，当即厉声喝道：“你站住！”

　　俞晚无奈的定在原地。

　　就听门口传来了贺清洲的声音：“怎么回事？”

　　回头看去，见男人踱步踏来，还不等俞晚说话，孟霜音已先一步红了眼凑上前去。

　　“太子哥哥，你这侧妃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给我摆脸子。”

　　俞晚心一沉。

　　下一瞬，便见贺清洲冰冷的视线看了过来，斥责道：“还不跪下！俞晚，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区区侧妃，竟敢如此放肆，成何体统？”

　　院内所有下人一时安静无声。

　　俞晚攥紧手，片刻，终究低眉跪下。

　　“妾身知错了，望太子息怒，望太子妃大人大量。”

　　见状，贺清洲神色缓和了些，他带着孟霜音进屋，冷声吩咐：“进来奉茶。”

　　俞晚跟着进屋，在一旁给两人侍奉。

　　随即，她听见孟霜音问：“下月十六便是你的生辰了，太子哥哥想要什么生辰礼？我好准备。”

　　“只要是你送的，孤自然都是喜欢的。”

　　面对孟霜音，贺清洲态度总是极其温和。

　　俞晚却是怔住了。

　　成婚三年，贺清洲对她用的是假身份。

　　可直到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贺清洲告诉自己的生辰也是假的。

　　她垂眸轻叹，却忽地转念意识到。

　　下月十六，那不就是四月十六？

　　谢云安的生辰也正是这日！

　　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孟霜音又问：“不过太子哥哥，你离京三年，这些年二皇子都未办过生辰宴，这次，你们生辰宴莫不是要一起办？”

　　心里咯噔一下。

　　俞晚震惊脱口问：“为何要一起办？”

　　孟霜音看她，不悦斥责。

　　“你不知道吗？太子哥哥和二皇子乃是双生子。”

第9章

　　俞晚只觉脑中轰隆作响，一开始的猜测突然在这刻变得无比笃定！

　　原来他们是双生子！

　　所以贺清洲才会跟谢云安长得这样像！

　　霎时，她的手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啊——”

　　孟霜音突然惊叫一声。

　　俞晚这才发现自己失神间将茶水倒溢出来，溅到了孟霜音的手。

　　“对不起……”俞晚急忙道歉。

　　下一刻，贺清洲却骤然起身，直接推开了她：“怎么做事的？”

　　茶壶直接在俞晚手上掀翻，滚烫茶水直接倒在她手上。

　　俞晚却顾不得手疼，忙低头跪着：“太子妃对不起，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就在这里跪个一天一夜！”

　　贺清洲冷声斥道：“霜音的手要是伤着了，你跪个十天半月也赔不起。”

　　落下话后，他匆忙带着孟霜音离开。

　　俞晚就这么跪在地上。

　　她的手被烫得通红，痛意钻心。

　　可她却恍然未觉似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去见二皇子！

　　去见——谢云安！

　　生辰宴这日。

　　东宫中热闹盈天。

　　俞晚跟在贺清洲身边，心高高提起，期盼望着门口。1

　　却见一名眼熟的宫人上前来，恭敬递上贺礼。

　　“太子殿下，这是二皇子给您备下的生辰礼，今日二皇子旧疾又犯，恐不能来了。”

　　“二哥身体为重，这是孤给二哥备的贺礼，祝愿二哥同乐。”

　　贺清洲应下，回送了礼。

　　待那宫人领着礼离开，俞晚一时失落至极。

　　她没想到，二皇子根本就不来。

　　这时，孟霜音亦上前送了贺礼，又看俞晚：“不知妹妹给太子送什么？”

　　贺清洲也看过来。

　　以往他过生辰，俞晚都费心送过他大礼。

　　俞晚愣了下，这才从怀里掏出荷包。

　　“这是妾身亲手绣的荷包，祝殿下生辰吉乐。”

　　“不愧是小地方来的，这点东西也拿得出来。”孟霜音不禁捂嘴笑。

　　俞晚手僵住，贺清洲淡淡瞥了一眼，却是接过来，将其挂在腰间。

　　见状，孟霜音脸色一瞬铁青。

　　随着祝贺客越来越多，整个东宫也越发喧杂。

　　待了半天，俞晚心不在焉，这满屋的热闹让她心口闷堵。

　　她忍不住上前低声向贺清洲询问：“殿下，妾身身子突感不适，想出去透透气……”

　　贺清洲凉凉瞥了她一眼。

　　“去吧。”

　　俞晚当即欠身行礼，出了门。

　　离东宫越远，那些喧嚣人声渐渐散去。

　　走了许久，俞晚走到梅园边。

　　宫女皆候在外面。

　　满园梅花开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