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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点确实是谢伏允所设。
　　这是一处不知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宅院，梁雁雁下马车时望了望，就有人上前迎她。
　　谢伏允难得身着常服，纡尊降贵地斜靠着栏杆撒鱼食，一袭黑色长衫衬得他面如冠玉，连那股子上位者的戾气都消减几分。
　　领路的下人站定不动了，示意梁雁雁一人前去，她顿了顿，到底提了步子。
　　听得脚步声，谢伏允停了动作，接过一旁的湿帕擦了擦手，随即才看向梁雁雁，眼底愉悦。
　　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开心，谢伏允已经直白地问出来，“听说你终于想开，准备离开宋家了？”
　　消息传的这么快，梁雁雁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奇怪瞅了一眼谢伏允，慢吞吞问：“我搬出去你高兴什么？陛下近日是太闲了？如何连我搬不搬家都管起来了？”
　　这招向来有效，谢伏允微扬的唇角耷拉下来，仿佛终于回过味来，瞧着梁雁雁的眼睛里有几分不可思议：“……你不准备搬进皇宫？”
　　话说到这儿，梁雁雁才终于明白这一路上是在折腾什么，她深吸了口气。
　　提醒他，“似乎在之前的交易中，我并没有说我要将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予陛下吧？”
　　“我以为这是常识。”
　　一开始的愉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稍显冷硬的语气，梁雁雁偏过头，忽然意识到男人的情绪在她眼里似乎一览无遗。
　　他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这点，朝着梁雁雁走近几步，才又意识到自己态度好像过于急切。
　　于是又克制地转过身去，故作不在意一般，“离开宋家，与他和离，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呢？”
　　原本梁雁雁是生气的，气这个人在她身边布下眼线，气他总是试图擅自做主。
　　可仔细想想，他真有那么独断专裁吗？还是因为自己始终挂念着前情，所以一直像竖着刺的刺猬一样不肯在意他，也不敢承认自己在意呢？
　　梁雁雁有些恍惚，眼前忽的浮现梦中那个炙热的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其实已经许久不曾召见过她了。
　　说是侍寝，说是交易，最后却还是以她为主，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纵容她？
　　或许是自觉大仇即将得报，梁雁雁的心防不可遏制地松懈几分，她凝望着男人的侧脸，直到看得谢伏允沉下脸来，好似很生气一般的训斥。
　　“你在看什么？朕在问你话，即便是撒娇也不能这般没有礼节，像什么样子？”
　　旁人或许这时候吓得就跪下了，可不知怎的，落在梁雁雁耳朵里，她却听得几分慌乱出来。
　　于是不妨胆子大一点，梁雁雁朝前走了一步，问他：“所以你这次，是来接我入宫的？”
　　谢伏允明显一愣，梁雁雁趁机抓住他的手，眼眸弯弯，盈盈如水。
　　“你想做什么得直说呀，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怎么会同意？”
　　“——你同意了？”
　　男人只来得及抓住最后一句的重点，被打断话的梁雁雁眯了眯眼睛，突然不高兴了，她撇撇嘴，“骗你的，我不进宫。”
　　她好像是在玩弄一只傲娇的猫，揉揉脑袋揉揉耳朵，哄高兴了突然凶一下。
　　让那只猫无所适从地站在那，不知道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但这样发愣显然不是梁雁雁想看的，她拍了拍谢伏允的袖子，指尖却不慎滑到什么，在两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枚玉佩掉落在地。
　　幸好他们此刻脚下是草地，玉佩完好无损，梁雁雁首先愣了，眼疾手快地蹲下身抢走玉佩。
　　谢伏允伸出的那只手，不可避免地僵在半空。
　　梁雁雁则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就是那枚她放在身侧许多年、前几日突然消失不见的玉佩。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没想明白谢伏允堂堂一个皇帝，想要什么没有？要来拿她的玉佩？
　　可仔细想想也不对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分明上次、上上次来的时候，她的玉佩都还在的。
　　梁雁雁不清楚自己的玉佩什么时候消失的，但也不至于会将这件事弄错，一时思绪都有些打结。
　　而谢伏允同样慌乱，他伸手想抢，又意识到自己不占理，踟蹰犹豫后，他第一次撇开眼神，自暴自弃地开口：“抱歉……”
　　这下梁雁雁下巴都吓掉了，要知道谢伏允从前再怎么不占理，架子都摆得很足的。
　　凭着这玉佩，他竟然连谱都不摆了，如此谦逊，真是那个皇帝吗？还是……
　　不对，梁雁雁从“谢伏允竟然会道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谢伏允道歉是因为：“你居然偷拿我的玉佩？”
　　“不是偷拿……”谢伏允欲要反驳，看见梁雁雁怀疑的眼神，心口忽然有些闷痛。
　　“不是的，”他喃喃，“是你不记得我了。这枚玉佩，是我母妃的，你大概也不清楚这件事。”
　　周围很安静，所以即便他声音不大，梁雁雁依然听得很清楚。
　　可是——母妃？玉佩？这些词怎么会和谢伏允联系在一起？
　　梁雁雁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
　　好半天，谢伏允终于是受不了这个气氛，匆匆地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转身要走。
　　梁雁雁就在这个时候抓住他，显然是回过神来了——“前几日我病了，梦里有个人一直任由我揉揉捏捏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梦，可醒了之后……我的玉佩不见了，所以……是你吗？谢伏允？”
　　终于清晰地从梁雁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谢伏允脚步一顿，一时竟然拿不准梁雁雁到底有没有生气，但此刻，更重要的一点在于——
　　“原来你喜欢这样叫我吗？”
　　男人望着她，问得真诚，黑眸一瞬间带有几分澄澈，让梁雁雁幻视一些不可说之物的同时……
　　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从前在哪见过，可是仔细想，又毫无印象。
　　或许只是某种错觉吧，梁雁雁没有多想，反倒觉得好玩，“若是我说喜欢，你便允许我这样叫你吗？你可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