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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师的饺子看起来不错，煮熟后成了饺子汤。她家俩孩子看着碗里肉是肉皮是皮的年夜饭很是纳闷，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个这么没谱的妈。
　　迷糊和弟弟撑得打嗝，不想喝汤。叶知秋叫他们喝两口。迷糊皱眉：“为啥啊？”
　　“原汤化原食。你奶奶和你大妈都说过，忘了吗？”
　　叶知秋做擀面条那天，周卫光的父亲也说过，擀面条汤都比挂面汤好喝。哥俩喝两口汤就要出去玩儿。
　　叶知秋：“在门口玩儿啊。”
　　迷糊点着小脑袋拉着弟弟出去，一看远处有好多小孩，哥俩朝院里看一下，听到妈妈好像忙着刷锅刷碗，悄悄地朝人多的地方推进。
　　门外静悄悄，叶知秋快速洗刷干净，又把中午剩菜盛出来放水缸里冰着，就出去找孩子。
　　到外面听到俩孩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叶知秋靠墙歇息，顺便盯着孩子别打架。
　　今儿除夕，孩子们没空打架，一见面就显摆妈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赵家俩孩子听到迷糊说中午吃龙骨炖鲍鱼，晚上吃皮薄馅大的白菜猪肉饺，羡慕地吞口口水。
　　家属院里北方人占一半，初一早上拜年，其他不过初一的军属也叫孩子出去拜年。李老师很讨厌叶知秋，这个时候也不能把孩子关在家里。赵家俩孩子一出家门就去隔壁。
　　叶知秋把她买的花生瓜子水果糖拿出来，一个孩子给半把。迷糊和小糊涂也要，孙小兰领着妹妹进来，叫迷糊和糊涂把兜里东西都掏出来，她带他们去别家拜年。
　　叶知秋给姊妹俩抓一把：“去吧。”
　　两兄弟头回跟人出去拜年，到谁家都很新鲜。累得小脸通红还要继续。直到快中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俩孩子才想起他们今年有妈。
　　叶知秋把昨儿的剩汤剩菜热一下，母子三人吃了，晚上炖她腌的鱼。
　　虽然周卫光在部队值班，家里只有一大两小娘仨，却是叶知秋记事以来最舒坦的年。第一次忍不住庆幸没有嫌弃周卫光俩孩子，果断嫁给他。
　　年初二，叶知秋把她这些年攒的针线、尺子、粉饼都翻出来，挑一些用旧的或零碎的，放周卫光的军绿色小包里，准备过几天带去供销社。
　　没等叶知秋去供销社报到，供销社的老吴大姐来找她，叫她过去看看还缺什么。
　　刚开始老吴大姐收到上面通知把供销社腾出半间作为服装店，又叫出去进货的老潘同志去城里问问怎么收费。两人很烦，谁家媳妇不会做衣服做鞋。就算工作忙，下班回来也可以做。
　　可领导的命令不得不服从，俩人带着一肚子埋怨把供销社收拾出来。部队后勤送来缝纫机，老吴大姐趁机问裁缝是哪位首长的亲戚。后勤同志奇怪，反问她不知道吗，就是周团长的爱人。
　　叶知秋中专毕业就进服装厂，算上她上学那几年，称得上是十来年的老裁缝。
　　吴清莲闲着无事四处溜达，不巧跟吴大姐显摆过叶知秋做的裤子跟城里卖得一模一样，她没花一分钱，就给周家送两碗自家腌的咸菜。
　　吴大姐一改往日不耐烦，趁着没人的时候跟老潘又把裁缝间打扫一遍。
　　叶知秋领着俩孩子过去看到连标尺寸记号的粉饼也备齐了，很是意外：“我哪天能来上班？”
　　快五十岁的吴大姐说：“过两天初六就可以过来。咱们发工资算阳历。初六正好是二月一号。”指着墙上挂的小日历。
　　叶知秋：“那就初六吧。不过他俩得跟我一块过来。”
　　吴大姐笑着说：“以前二团赵政委家的俩孩子还小，李老师就带着他们去上课。老潘以前也带过他家小闺女，咱们都习惯了。”
　　叶知秋最担心没空管孩子。听到这话就觉着她忙的时候老吴大姐和老潘大叔一定会帮她盯着迷糊和小糊涂。叶知秋放心下来，笑着说：“那我这几天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初六上午就来。几点啊？”
　　老吴大姐：“你不用太早，你家俩孩子要照顾，咱们都能理解。”
　　“以后少不了得麻烦你们。”叶知秋带着歉意说。
　　老潘同志整理好货物才过来：“又不是外人。”迷糊和小糊涂很是好奇地左右张望，却不像有些孩子看见什么都要，“再说，他俩这么乖，说不定以后还得麻烦他们。”
　　迷糊很好奇麻烦他和弟弟干嘛，但是一直憋到家才问：“妈妈，孙大爷要我和弟弟干嘛？”
　　“人家跟咱们客气。”叶知秋问，“在家玩还是跟我去吴清莲家？”
　　哥俩一起摇头，一脸的嫌弃。
　　叶知秋好气又好笑：“人家也没干什么，怎么就把你俩嫌弃成这样？”
　　迷糊：“她就是个碎嘴子！比你还能唠叨。”
　　叶知秋挑眉：“我唠叨？”
　　迷糊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吓得摇头：“不不是，我打个比方啦。”
　　小糊涂捂嘴偷乐。
　　迷糊的拳头硬了，叶知秋及时制止：“不许打闹。我找吴清莲借几副鞋样，给你俩还有你爸做鞋。”
　　“金锁银锁比我俩的脚大那么多啊。”迷糊惊呼。
　　叶知秋一时忘了，想说什么，突然想到郑老同志的俩孙子的鞋快露脚趾头了。老同志有钱，商店也能买到小孩穿的胶底鞋，他没给孩子买，一定是担心太打眼遭人嫉妒，或遭贼惦记。
　　叶知秋听周卫光说过，老同志的工厂归了国家，他家大宅子成了机关单位，但他应该还有许多藏品。
　　带着红袖章的小兵还没进去就被及时赶到的老孙同志拦下来。哪个年月都有坏人，这要叫他们知道，老老小小三人可能性命不保。
　　叶知秋：“顺便去一趟阿华家。阿华的妹妹的鞋跟你俩大小差不多。”
　　迷糊真以为冤枉了妈妈，不禁抱怨：“妈妈说话真省事。”
　　叶知秋朝他的小嫩脸上拧一下，见孙家姐妹过来，拜托小兰帮她盯着。
　　拿着五副鞋样回tຊ来，自家又成了托儿所。叶知秋趁机说：“小兰，朵朵，过几天你们就不能来了。”
　　姊妹俩大惊，问她出什么事了。
　　叶知秋：“我初六就得去供销社上班。上面说咱们这里没人会做衣服，在那边帮我腾半间做衣服。”
　　孙小兰又惊又喜：“好事啊！可是——”
　　孙朵朵道：“叶阿姨，你尽管去，我们帮你照顾两个弟弟。”
　　叶知秋：“也行。看着小糊涂别尿裤子就行。”
　　尿裤子那么丢脸羞耻的事，他妈还当着小伙伴的面说出来，小糊涂气得小脸通红：“我才不尿裤子！”
　　叶知秋：“妈妈说错了，妈妈道歉。玩累了就去睡觉，想妈妈了就叫朵朵带你们过去？”
　　小阿娣大包大揽地说：“叶阿姨不用担心我们。不是还有我妈呢。”
　　金小银早就知道叶知秋年后去供销社做衣服。因为叶知秋跟李老师和钱如芳闹过矛盾，她担心钱如芳那拨人趁机搞事，就假装不知道。
　　吴清莲从儿女口中得知叶知秋要去供销社，吃了午饭就来找金小银，问她知不知道。没容金小银回答她就抱怨，叶知秋找她借鞋样的时候居然都没提。
　　金小银：“还不是怕太多人知道，没等她过去就把她的工作搅黄了。再说，你这张嘴，谁敢提前告诉你？”
　　吴清莲张张嘴想说她也不是什么都说好吧。叶知秋年前跟她说的事她就没讲。想到那事，吴清莲忍不住问金小银，叶知秋给她出的“哭”的主意咋样。
　　孙小兰今儿也在家，听到叶知秋的主意皱眉：“见人就哭也太憋屈了。”
　　金小银：“就你还好意思嫌弃你爸。你想想像你吴姨和叶姨这种性子的，突然碰到人就哭，你是不是觉着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孙小兰想象一下吴清莲一把鼻涕一把泪，吴清莲想象着敢直接和钱如芳动手，把李老师骂哭的叶知秋鼻子和眼通红，俩人齐齐打个哆嗦。
　　吴清莲服：“不愧是那个家里出来的。这招绝了。”
　　孙小兰点头：“我第一次知道哭还这么好使。这也就是叶姨。”
　　吴清莲：“你叶姨还说，叫我拖到我家那口子上了年纪，我家俩孩子结婚生子，再跟他离婚。到时候钱在我手里，我还不用伺候他。”
　　金小银瞠目结舌：“这这——”东北边山上的笋被她挖完了吧。
　　吴清莲见状扑哧笑出声。
　　金小银感叹：“幸好我没得罪过她。否则她那个脑子，指不定怎么给我添堵。”
　　孙小兰：“人家才没空。李老师骂她她也没怎么着李老师。”
　　金小银心说叫人回娘家长见识，还不是添堵。
　　吴清莲不知道这事，改问金小银什么时候去赶海。
　　金小银：“我家老大这几天该来了。正月十五再去。咱们坐渔村的手扶拖拉机过去。就是小叶可能去不成了。”
　　吴清莲：“她工作有钱叫她去副食厂买点好吃的跟咱们换。”
　　叶知秋这个时候哪有空惦记赶海。
　　起初她担心没人找她做衣服，结果就闲初六一天，还是因为很多人不知道供销社有裁缝。初七一早就有女兵找叶知秋改衣服——部队发的裤腰不合身。
　　跟吴清莲感情好的几位军嫂一直不好意思打扰叶知秋，听说她到供销社，下午就把她们存的大人的衣服送过去，请叶知秋改成小孩的。虽然她们自己也会，可农家出身的她们没学过绣花做衣服，给孩子做的不合身，显得自家孩子比人家矮一头。
　　这几人带着孩子过来，小阿娣想看热闹也把迷糊和小糊涂带出来，供销社门口成了幼儿园。
　　供销社以前只有俩人，老孙和老吴。老吴大姐跟吴清莲家没啥关系，吴清莲来自中原，老吴大姐祖籍西南。老吴大姐不禁跟老孙同志说：“咱们这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啊。”
　　“这么多人！？”
　　喜庆的大嗓门传过来，老吴大姐吓了一跳，推推搡搡欢闹的一群孩子停下，循声看去，走来一个中等身材，比老吴大姐还大几岁的女同志。
　　老吴大姐瞧着她眼生，看她穿着灰不溜秋的上衣和裤子，像干农活的人：“同志，你找谁？”
　　“不找谁，不找谁，就随便看看。”女人用毛巾裹着头发，愈发像干农活的人，但她一点不觉着低人一等，到裁缝店门口，“你就是叶师傅吧？长得真俊。难怪我家那俩都喜欢你。听说你以后在这里做衣服？一件多少钱？贵不贵？”
　　叶知秋心说你谁呀，我认识你吗。
　　“婶子要做衣服？”
　　女人点头：“我儿子非要给我买。买多不划算。既然叶师傅会做，我找叶师傅，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婶子，您等等，这个钱不是我收。您问吴大姐，她收钱，我只管做衣服。挣多挣少都归供销社。”
　　女人刚刚还觉着叶知秋有本事，怎么就不是她儿媳妇，听到这话诧异：“你不收钱啊？”
　　“我只管干活。”
　　吴清莲等人还没离开，帮她解释：“我们的钱都是给老吴大姐的。婶子，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以前家里忙没来过。”女人嘴上这样说，眼中闪过一点不自在，像是另有隐情，吴清莲被叶知秋眼神警告过几次，不敢想什么问什么，“你住哪儿？”
　　女人看叶知秋：“住叶师傅隔壁啊。”
　　叶知秋早上好像听到过她的声音：“你是赵政委的母亲？”
　　“嗐，要说还是叶师傅聪明。”女人笑着说，“我姓魏，你们以后管我叫春花婶，老家人都这么叫我。”
　　吴清莲顿时想笑，不是笑“春花”这个名，她以前的名大妞，还不如春花。青莲这个名还是上户口的时候大队长一看好几个吴大妞，实在不像话，帮她改的。
　　李老师的好日子到头了！吴清莲心里幸灾乐祸，面上笑嘻嘻一派和气：“春花婶，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在家歇歇？”
　　“劳碌命闲着难受。”魏春花见叶知秋频频往身后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叶知秋忙说：“没有。婶子还有啥事？”
　　“没什么大事。知道供销社在哪儿，我还想去副食厂看看，你们忙。”
　　吴清莲为了看热闹，也为了打入敌人内部，“婶子，我带你去。小兰，看着我家那俩皮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