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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攻略世界那十八年，没有人爱她。

人人都厌恶她，憎恨她，她以为的救赎是谎言，好像没有什么人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不惜对抗世界来爱她。

就连小姑，在她回归丞相府之前，也只敢偷偷地接济她。

可现在，握住她的那只手是温热的，她好像终于找到了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身边的人。

“行了，你上去换衣服吧，我还得回去找那些人扯皮赚钱，给你多攒点嫁妆。”

走到楼梯口，孙玮琦松开了手，推了推她。

沈别雁笑着点点头，上了楼。

二楼是私人区域，不对宾客开放。

走廊里很安静，她推开门走进去，刚把毛毯取下来就听见了敲门声。

沈别雁还当是孙玮琦，她笑了笑，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不是说——”

在看清楚门外人的那一刻，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来的人，竟然是裴文宣。

沈别雁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后脸上的笑意便缓缓散去，淡淡道：“有事吗？”

裴文宣要说的话在看到沈别雁微微发红的那双眼睛时顿住了，随后他面容复杂：“你哭了？”

沈别雁没说话，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心底涌上一阵不耐烦。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这里是私人区域，不对宾客开放。”

说着她就要关门，可裴文宣却用力抵住了门板，静静地望着她：“沈别雁，我们谈谈。”

第18章

又是“谈谈”两个字。

沈别雁冷眼看着他：“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谈的了吧？”

各有各的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或许是沈别雁能做到最体面的选择了。

只要不看到裴文宣，她就不会想起那些足够摧毁她的谎言。

那不是因为她不痛了，不恨了，而是因为，她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裴文宣的身上。

她现在什么都有了，但也有可能哪一天就会彻底失去。

她是被时间遗忘的人，如果明天就回离开这里重新回到那个让她窒息的攻略世界里或者死去。

那她不想再最后一天都带着被仇恨而折磨的痛苦。

她应该尽情享受眼下的一切。

想到这里，沈别雁再次关上了门。

可这一次，裴文宣直接抢先一步闪身钻进了房间内。

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四目相对，沈别雁却只觉得烦躁和窒息。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什么都得到了，你回到了你的世界里，也复活了你的爱人，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沈别雁的声音越说越尖锐，明亮的眼睛瞪圆了盯着他。

裴文宣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尖一阵刺痛。

他的手掌紧攥成拳头，呼吸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地开口：“沈别雁，我只是想来警告你，无论你想如何报复我都可以，唯独，不准碰婉婉。”

沈别雁的动作一顿，随后情绪上涌，她只觉得荒唐又可笑，而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冷静了。

她吐了口气，语气平淡地开口：“裴文宣，你大可以放心。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婉婉，我都不会浪费时间去报复。”

说完，她望着裴文宣，突然毫无征兆地笑了。

那笑颜在她的脸上绽放，裴文宣的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刻，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如同大梦一场的攻略世界里。

他们在一起时曾经有过无数幸福的瞬间，那时候沈别雁的笑容都是这样真挚和美丽。

不，甚至比这更加美丽……

“裴文宣，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还在喜欢你吧？”

沈别雁带着戏谑和笑意的声音在耳畔想起，裴文宣骤然回过神。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让他大脑竟然有片刻晕眩，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心底破土而出。

可他看着沈别雁略带戏谑和嘲讽的表情时，他终究还是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裴文宣的身姿挺拔，静静地看着沈别雁。

她浑身湿透，模样狼狈至极，眼圈的发红也还未完全褪去，残留在眼尾，显得脆弱又单薄。

“为什么要哭？”

裴文宣没有正面回答，不知过了多久才淡声道。

说罢，他幽深的视线与沈别雁平静对望，却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意识到这个潜台词的时候，沈别雁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她也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沉声开口。

“裴文宣，人贵自知，可你好像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以为我还喜欢你？如果你还抱有这样可笑的念头，那我只能说，你把我沈别雁想得太贱了。”

第19章

“贱”字一出口，两个人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忽然变得粗重了许多。

沈别雁望着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能让裴文宣听得清清楚楚。

“裴文宣，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你是如何在我的生命里制造一场场意外，又是如何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裴文宣的耳畔骤然炸响。

他的瞳仁在这一刻猛烈收缩，手掌更是骤然紧攥，嘴唇几经张合，却未曾吐出一—-^ ^—-个字。

而沈别雁却也并不在乎他是否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将过去的一切娓娓道来。

“裴文宣，我原以为你的出现是救赎我惨痛人生的曙光，我过去那么那么虔诚的爱着你，可是当我知道，原来你这一切的惨痛都是你带给我的，原来没有你，其实我根本不必遭受这些痛苦的时候，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她的音量不算高，语速也并不快。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痛哭流涕，反倒是无比平静，仿佛在说着什么不重要的回忆。

可是，就偏偏是这份平静，让裴文宣的脸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

沈别雁看着他，自然垂坠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

在裴文宣看不到的地方，她将手心早已经掐得血肉模糊。

就如同她最初知道真相时，那颗近乎稀碎破烂的心脏。

怎么会不重要呢？

信念崩塌的痛苦怎么会如此轻飘飘地就能被一笔带过呢？

只是，她不愿恨，不愿浪费时间了而已。

“别雁……”

裴文宣的嘴唇在颤抖着，他看着沈别雁的眼神无比复杂，甚至染上了几缕通红。

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就要拉她。

可沈别雁却快步后退，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陈诉。

“这意味着，我发现自己其实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我以为你是救赎，我以为这个世界如果只剩下一个人会爱我，那就一定是你，可你却用实际行动给了我一个惨烈的教训，让我的世界在我的眼前彻底崩塌，让我的所有信念熄灭，甚至万念俱灰，再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说到这里，沈别雁像是再次陷入了那种灭顶的痛苦之中。

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其实当她死在扬水溪，当利刃扎进血肉、刺破心脏时的那种来自肉体上的痛苦，竟然比不上心灵之痛的万分之一。

她的眼圈越来越红，红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液一般。

在这一刻，看着沈别雁的面容，裴文宣的眼睛也愈发红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沈别雁。

而当她的身躯再次被嵌入怀中时，裴文宣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就好像他一直期待着这样一个拥抱，这样一个将沈别雁再次拥入怀中的一个机会一般。

沈别雁几乎是下意识挣扎起来，可是面对她的挣扎，裴文宣却愈发用力，将怀里的人越抱越紧。

第20章

意识到无法挣脱，于是沈别雁便没了动作。

房间内没了声音，只有两个紧紧拥抱的人。

如果能忽略两双同样猩红的眼睛，就仿佛是一对感情甚笃的爱侣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文宣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对不起……”

这三个字钻入沈别雁的耳中，可她却仿佛没听见一般。

她静静地站立着，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回抱裴文宣，她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一句对不起，难道就足以抹平她那一刻的痛苦吗？

一句对不起，难道就足以让那个世界绝望到只能选择结束生命来忘掉痛苦的沈别雁再活过来吗？

想到这里，沈别雁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憋了回去。

这个怀抱，这个胸膛，曾经是她最依赖、最信任，也是最熟悉的。

这个怀抱曾经抚慰了她多少痛苦、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