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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跟着林昱清上了二楼，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走进一扇门，嘉穗才发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装饰得很雅致的起居室，用了奶油色加胡桃木调的简约欧式风格；屋内到处都是柔和的圆角线条，温和而优雅，与楼下的蓝白相间的西班牙地中海风格迥然相异。
　　这屋里和林昱清家的卧室一样，没有主灯，只有嵌入式的壁灯，光线有些朦胧。
　　再加上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到一楼的任何声音，只有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于是整个空间便处在一种幽微的静谧之中。
　　林昱清在屋里的一张扶手椅里坐下。这扶手椅旁边有一盏弧形的落地吊灯和一棵高大的绿植，他的脸有一半隐没在叶片带来的阴影中，却令他原本有些过于锋利的面部线条得到了修饰，显得柔和了不少。
　　他两腿交叠着往前伸，竟然露出了一个罕见的松弛姿态，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对嘉穗说：
　　“坐吧。”
　　“……谢谢。”
　　嘉穗掖了掖裙子，有些拘谨地坐下。她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面还有几扇关着的门，似乎是其他的房间，便没话找话地问道：
　　“你住在这里？”
　　“……？”
　　林昱清一愣，随即勾了勾唇角，笑道：
　　“当然不。你不是前天晚上才去过我家吗？”
　　“……”
　　嘉穗抿了抿嘴，简直想给自己来一嘴巴子。她来之前其实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此刻临到要说的时候却又紧张起来，自动开始胡说八道。
　　林昱清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微微一哂，站了起来。他走到一个柜子前，背对着嘉穗，问道：
　　“喝茶吗？”
　　“……好，谢谢。”
　　没了他目光的直视，嘉穗瞬间松了一口气。林昱清又问：
　　“喝什么？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都可以。随便你吧。”
　　嘉穗随口回答。林昱清没有再问，打开柜子挑了一盒茶叶，开始专注地泡起茶来。
　　他今天还是穿了衬衫和西裤，但款式比她前两次见的都要休闲一点。此刻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露出修长又漂亮的一双手。他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这家店是阿曜开的，他有时候会住这里。我偶尔也住，不过次数很少就是了……”
　　“嗯……”
　　嘉穗望着他的背影，特别是那双手泡茶的动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竟然不知不觉有些出神。
　　屋里有一扇窗开着，正对着嘉穗的侧面。和着微凉雨水气息的夜风漫进来，屋里绿植的叶片在风中微微摇曳，在对面的墙上荡漾出一片朦胧的阴影。
　　她正兀自走神，忽然看到林昱清端着茶杯走了过来，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嘉穗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谢谢。”
　　“不客气。”
　　林昱清眉峰微挑，悠悠道。嘉穗端起茶杯打开杯盖，只觉袅袅热气混合着一股馥郁的香味钻入鼻腔，令人通体舒畅。她喝了一口，听林昱清在旁边说道：
　　“阿曜带回来的红茶，说有奶油、香草和话梅的味道。我没喝过，但你们女生可能喜欢吧。”
　　他端着自己的茶坐回扶手椅里，抬眸望着嘉穗，问：
　　“怎么样？好喝吗？”
　　“……好喝。我很喜欢。”
　　嘉穗点了点头，又呷了一口。略带酸甜的奶油香气冲淡了红茶原本的涩味，也冲散了刚才那场闹剧带来的惊惧，令人浑身都松弛下来。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靠了靠，让身体更多地靠在沙发上。
　　她偏头望向林昱清，就见他慵懒地陷在扶手椅里，摘下眼镜挂在领口，这才喝了一口茶。嘉穗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忽然忍俊不禁，低笑起来。
　　林昱清淡笑一声，懒洋洋地问道：
　　“笑什么？”
　　“……没什么。”
　　嘉穗眸光闪烁，敛了敛心神，侧身朝向林昱清的方向。林昱清原本垂眸凝视着茶杯，此时抬了抬眼帘，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无声地示意她开口。嘉穗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林先生。您可以……暂缓收购Demeter吗？”
　　“……”
　　林昱清放下杯子，单手支起下巴，姿态有些闲散地望着她。
　　嘉穗刚刚放松的脊背又绷了起来；她在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静待了好几秒，忽听林昱清轻嗤一声，悠悠道：
　　“言小姐。我一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也知道你会跟我说这件事。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
　　他用那双眼尾略略上挑的凤眼扫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单刀直入很好。不过，你爸妈可能还没教过你……”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骨瓷杯上的浮雕花纹，顿了顿，略带玩味地低声道：
　　“……谈判，不是这样谈的。”
　　“就算要开门见山，你也该把你已有的筹码全部亮出来，看看能不能吸引到我。”
　　他昂起下巴，深邃的眼眸中含着审视的目光投向她，一字一顿地问道：
　　“言小姐。你的筹码是什么？”
　　屋内的气氛突然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有细微的暗流在涌动。
　　嘉穗的双手在腿上握成拳头，把短裙的面料都抓出了皱褶，但她只是微微拧着眉，毫不畏惧地迎上林昱清的目光——
　　他其实没比她大几岁，但他的经验和成就对目前的她来说，实在是形成了碾压级别的优势。
　　在这句宛如调侃实则略带嘲讽的话出口后，他那看似散漫的目光突然就带上了一种压迫感，如刀片般一寸寸刮过她的肌肤。
　　这种宛如猎人审视猎物一般的目光令她浑身不自在，但也完全冲散了两人之间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与朦胧。
　　嘉穗心中微微一颤，清晰地意识到了两人位置的不对等。此刻的她除了一腔勇气，似乎再无跟他谈判的筹码。
　　就在她手心里冒出汗水的时候，林昱清突然再次把眼镜戴上了。
　　他支起腿，一手撑着头，另一手的指间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扶手，懒洋洋地开口道：
　　“来之前应该打了不少腹稿吧？没想过被我拒绝的话，之后应该怎么说吗？”
　　“我……”
　　嘉穗红润的嘴唇张了张，之前想好的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她咬了咬牙，皱着眉开口道：
　　“……如果你愿意救Demeter，但又不抢走它的话，我愿意把我名下的股份都低价转让给你，甚至送给你也可以，让你成为除了我妈妈之外最大的股东。”
　　她抬眸望着他，目色清亮，言辞恳切地问道：
　　“这个条件……对你有吸引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