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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林坎儿大大咧咧地躺下来，伸了个懒腰。

　　“输麻了都，哪儿有钱？等着上面送鱼来呢！”

　　这话的意思是吃饭的钱都没剩多少了。

　　阿亚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连忙从身上掏出两千块递上来。

　　林坎儿斜着眼看向他，没有伸手接。

　　“几个意思啊？”

　　“孝敬您老人家，您也别嫌弃，几包烟钱，不多，不多！”

　　林坎儿嘴边咧起笑，这才接走了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懂事，下次有鱼，我让你去接。”

　　阿亚喜上眉梢，连忙提起灯走上前给她照亮。

　　等回了房间，林坎儿锁上门，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零钱，然后从里面翻出来一张字条。

　　她在灯下看了半晌，记下纸条上的字。

　　然后把纸团喂进嘴里嚼了嚼，皱着脸混着水咽了下去，吹熄了灯。

　　不多时，窗外传来几个男人插科打诨、闲谈的声音。

　　她轻轻走到窗边，微微打开了一道缝，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说要来条大鱼，那咱们能分到几块肉啊？一个鱼头能有吗？”

　　“有六哥和坎儿姐在，鱼头能让你吃到？又做起梦了是吧！”

　　“坎儿姐才来一个月，就能分鱼头肉了？咱们都在这半年了，连个眼珠子都吃不到，真没天理了。”

　　“你什么身份，坎儿姐什么身份？你连鱼都不敢杀，这话让坎儿姐听到，小心你栽进鱼篓里！”

　　背地里听见他们编排自己，林坎儿，不，是辛向晚无声地笑了笑。

　　她回到床上和衣躺下，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

　　十二月底从京北离开后，她到了江海，接受了半个月的培训。

　　这半个月里，她知道了自己卧底的身份和任务，并记下了犯罪集团的相关资料。

　　猎鸥计划，是在中绥边境展开的一场扫黑除恶行动，针对的是以k总为首的犯罪团伙。

　　这个团伙长期和海对面的绥南国的黑帮勾结，贩卖人体器官牟利，还开设了大量赌场，涉嫌绑架拐卖等多项违法行为。

　　而辛向晚所扮演的这个林坎儿，则是这个黑帮上一任老大底下一个马仔的女儿。

　　这个马仔负责开船运输，但因为好赌欠下高利贷，被堵在了家里。

　　他的女儿林坎儿在水里下毒，把几个来催债的都毒死了，被抓后关了十几年。

　　这个马仔几年前为了救k总死了，临死前还在念叨这个女儿。

　　一年前，林坎儿在监狱和人起了冲突，发生意外死了。

　　警方没有让这个消息泄露，将林坎儿这个身份保留了下来，并据此制定了猎鸥行动。

　　而手上刚受伤，年纪相仿，年少丧失双亲在孤儿院长大的辛向晚，和这个人物方方面面都很贴合。

　　她也不负众望的通过了培训测试，于一月中旬，成功潜入了犯罪集团。

　　在总部呆了半个月，她取得了k总的信任，继承了林坎儿父亲的船，成了船老大。

　　整个二月，她接到了三次秘密运输器官出入境的任务，全部圆满完成了，这才让整条船的人信服。

　　但她的身份毕竟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但私底下，不少人还是有怨言的。

　　辛向晚知道背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所以不敢有任何异动。

　　今天，是她第一次向下线传递情报。

　　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能救下一个女人的性命。

　　辛向晚却不敢高兴，只有满腹忧心忡忡。

　　她害怕出现意外，也害怕自己暴露，让整个计划落空，害死和她一起潜伏的两个同事。

　　但好在现在一切都朝着他们事先推演的方向发展着。

　　风浪很大，但她不能靠岸。

　　因为有一条美人鱼，即将成为海鸥利爪下的食物。

　　她必须救下这条鱼。

第十四章

　　辛向晚离开京北两个月了，裴司弈仍没有放弃寻找她。

　　他找到刑侦大队，同事都说她辞职了，不知道去了哪儿；海陆空各种航空运输系统，他也找关系都查了一遍，都回复说没有查到叫辛向晚的旅客；平日里除了同事，她不和外面的人联系结交，所以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可以打探消息；而直系家属都已经离世了，更无从问询。

　　裴司弈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跑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

　　时间一长，他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卧室里，都有些恍惚了，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辛向晚这个人。

　　要不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凭空蒸发，不知所踪了呢？

　　他抬起凹陷的、满是血丝的眼，在各个房间里游荡着，试图寻找出一些和她有关的东西。

　　可把所有柜子、箱子、口袋、角落都翻遍了，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房子四个隔间里剩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私人物品。

　　所有和辛向晚相关的东西都消失了。

　　除了床头那封信。

　　他拿起皱巴巴的信封，将脑海里那点猜疑都驱逐出去，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家里的东西肯定是被她清理了，她是个刑警，销毁这些东西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她肯定还在京北，只是躲起来了，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在街头巷尾碰见了。

　　念叨着念叨着，他慢慢就有了信心，拿起手机出了门，准备去偶遇了。

　　二月的京北还很冷，裴司弈一个人在街头走了很久，依然毫无所获。

　　这两个月里他寝食难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身体素质不复从前，走到傍晚时已经累得提不起脚了。

　　他靠着广场的花坛坐下，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大口大口灌着水。

　　喝了没几口，他的视线落在了广场的中心大屏上。

　　屏幕上，正在转播一场发布会。

　　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笑意吟吟的脸，裴司弈愣在了原地。

　　可能是饿昏了，也可能是角度问题，刚刚他一晃眼，把屏幕上的人看成了辛向晚。

　　但看到下方不断滚动的一线小花盛语棠宣布复出！发布会现场直播”，他这才苏醒过来，默默低下头，不敢再看。

　　可盛语棠的声音还是通过头顶的音响，传到了他耳中。

　　“其实我本来计划在这场发布会上宣布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的，但出了意外，只能等以后再告知给大家了。”

　　想起昨晚收到的消息，听着她那满是遗憾的语气，他心底五味杂陈的。

　　辛向晚消失后，裴司弈就像入魔了一样，满心满眼只记挂着要找到她这一件事。

　　起初，盛语棠还会陪着他一起找，但日子一长，她也累了，同他吵了一架就走了。

　　他仍记得她哭得撕心裂肺的，质问他，到底为什么放不下，问他是不是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辛向晚了。

　　裴司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辛向晚，到底是什么感情。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只是把她当成盛语棠的替身在怀缅着。

　　可在她彻底失去音信之后，他才惊觉，原来她早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和盛语棠一样重要的一部分。

第十五章

　　所以昨天在盛语棠主动发消息示好，并表示他要是愿意，她将在明天的发布会上公开他们恋爱的消息时，裴司弈第一次拒绝了她。

　　上一次在医院，他说要考虑。

　　而现在，他已经考虑好了。

　　他没有办法答应她，没有办法放下过去，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和她在一起。

　　盛语棠沉睡着度过了这五年，所以她没有任何改变。

　　而他却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他了。

　　他清醒地设计了一个陷阱，以爱的名义，把无辜的辛向晚拖下了水。

　　他太狂妄、太自大，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以为能让她全身而退。

　　可他忘了，在他筹谋这一切的时候，那个密谋了两次绑架案的凶手，或许也在暗地里窥探着他。

　　辛向晚消失的那三天，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已经到了只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