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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声望水涨船高，渐渐地，民间也翻出些有关前太子一事的言论来。

“当今镇南王可是与前太子情谊深厚的兄弟，镇南王如此，前太子真能是谋逆之人？”

“早些年就有人喊冤，结果如何呢？为前太子说话之人不是人头落地就是流放。”

“你别说，愈发有种欲盖弥彰的可疑了……”

无人敢提及的往事忽然卷起舆论，陆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几月，镇南王沈月昭行事低调，为民办实事。

可再低调，陆观也知晓她如一把已然出鞘的利刃。

而利刃出鞘，自是势在必得，必要见血。

不管为夺嫡还是为伸冤，陆观只希望她能高抬贵手。

只是没想到，晚上酒楼即将歇业之时，迎来了这些天在她人口中的贵客。

来人一身玄衣，穿得低调随意，却不掩非凡的气度。

陆观坐在房里算账，和她碰了个正着，眼见躲不过，只能弯眼笑道：“真巧啊，镇南王殿下。”

第24章

沈月昭一眼便知，这男人其实心里在说：倒霉。

和只狐狸一样，就是表面看着乖，心里都是鬼心思。

她将手中折扇一收，稍一拱手，颇有冷淡贵公子的风范，“叨扰了，掌柜。”

陆观也回礼，说：“深夜来访，殿下所谓何事？”

沈月昭道：“想法未变，只为你。”

陆观觉得这镇南王行事匪夷所思。

一位皇子要让一介商户家的男子当幕僚，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求本人的意见。

就算再不受宠，去求了皇上，一道圣旨下来，他不得不从。

总不可能不单纯为利益，而是心里对他有几分兴趣吧。

两年前，自己对她分明有救命之恩，何至于恩将仇报呢？

陆观忽而一笑：“陛下不轻易改变想法，草民也是。”

“草民不愿因前两年的善念，入局成棋子，但苏家自是愿意同殿下喜结连理。”

“吾家三娘待字闺中，崇拜殿下已久，更是苏家嫡亲的女儿，此般结亲不是更有价值。”

沈月昭在他面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

听他说完，才喝了口茶，回道。

“我的身份，你也清楚，我如何能够娶以为女子？”

“那我大哥……”

话未完，又被打断。

“陆观公子虽只是苏老爷义子，但早已成了苏老爷的左膀右臂，在苏家举重若轻，更听闻苏老爷将陆公子视为己出，陆公子手段厉害。”

她的目光轻落在他面容上，轻笑道：“于我，不是更有益处？”

陆观的话被沈月昭顶回来，他唇角微勾，手指摩挲着杯沿。

“殿下此番来京，可真是准备充足、洞若观火。”

“屡建军功、风光回京，如今还荣升五珠亲王，殿下的野心，应该不止于此吧？”

两人目光相接，自是一番暗涌。

“真是胆大妄为。”沈月昭眼尾轻挑，手中折扇一转，轻落在陆观头顶。

“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陆观挨了一下，手上却仍转着杯子，神情未变，垂眸轻叹。

“殿下既是想找盟友，那草民也该知晓殿下根底，只要您亲口所说……”

皇室子女，怎会没有登临帝位的野心。

他明知故问，只为赌沈月昭能为了不落人口实、横生事端，从而萌生退意，放下这个念头。

沈月昭自然知晓他的心思。

她向来坦荡，所谋之事稳中向好，自会用承认让他心安。

“是。”

陆观眸光一震，猝然抬头，对上沈月昭的视线。

那眸光如炽，竟坦诚得无一丝利用的龃龉。

活了二十来年，陆观早有了思维的惯性。

谋权之人，自是将利益作为绝对驱动，除此之外，再没值得费心的。

更遑论上位者对下位者时从不会出现的。

——真诚。

沈月昭对他却有。

这词在陆观心中落地，犹如玉石相击，引发阵阵激荡。

亦显得他之前对于她的揣摩与算计，都成了阴暗的。

她坦坦荡荡，将刚刚的拉扯也变得毫无意义。

他轻吸一口气，延缓了心中蔓延上的炙热。

“两年前，我撞破殿下身份，但殿下并未杀我灭口，想必是晋明同你说过，我从前是宁德公主身边的人，能算半个自己人。”

第25章

“成为苏家公子之前，我只是公主府内一小小面首，您与公主情同手足，竟不在意这层关系，执意要让我以幕僚身份伴您左右？”

沈月昭轻笑，无意将与他的往事道来，只说：“吾乃粗人，自然不在意这些，更何况，若能殊途同归，何须问来处？”

陆观都能想到她会说：区区一男子，还妄想挑动女人之间的利益关系。

却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好似将他刚刚纠缠起的心绪温柔理顺，又包容起来。

分明不算什么情话，却叫陆观心口发烫。

他怔怔看她，也怔怔回道：“殿下的意思，陆观知晓了。”

沈月昭亦认真回看他，说：“只是当日有一事，我说错了。”

陆观意识到她用了平语。

“不是幕僚，我想你做我的夫君。”沈月昭说。

“此生此世，我只想和一个男人执手终老。”

陆观为她这份坚定所震惊，只是这时，他还不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

这位镇南王殿下忽然清闲了下来，约陆观出游踏青，到了云觉寺。

两人出行穿衣皆相当简单，如同寻常世家儿女，除了皆是容貌姣好外，也毫无令人生疑的点。

沈月昭去拿香之时，陆观遇上了许久未见的向予风。

两年未见，向予风清瘦不少，他跪在蒲团上，求自己的孩子平安。

还在谢夕颜身边之时，陆观就预想过这个情形，而后又想起自己那个逝去的孩子。

他心中有一晃而过的痛意，却又伴着这寺庙中的佛音很快消散。

前尘已过，往事已矣。

向予风看到他惊喜又惊讶：“陆观，你回来了？！”

陆观快步走去，用自己的手托住他。

陆观语气稍有哽咽：“是的驸马，我回来了。”

向予风细细看着他，逐渐眼泛泪光，轻声说：“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过得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向予风向来宽和，没将他当下人，反而将他当朋友。

陆观点点头：“我如今已寻到安身之处，也有了立命的本事。”

陆观问道：“驸马，怎只带着小桃一人来上山祈福？”

向予风说：“公主近日来忙得很，这种小事，我就想着别麻烦她了。”

陆观叹息，两年前他为了替自己遮掩，肯定受了不少罪。

再一转念，谢夕颜公务繁忙，沈月昭又怎会轻松。

竟为了春日拜佛的习俗约他出行。

向予风见他沉默，以为他还想着谢夕颜的事情。

“陆观，你有想过，再回到公主身边吗？”

陆观不知道这话题如何转的，摇摇头，“驸马，你这么好，我想要你和公主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将目光放远，看见了不远处拿了香回来的沈月昭。

“你说，身居高位的女人啊，总是能把心分成很多块，什么事业、家族、天下事，分给爱情的已经很少了，我觉得，你是能与谢夕颜同行之人，别再叫人横插一脚。”

向予风看着他，有些发愣，陆观的待人之心，远比自己想的要真诚。

可他又想起往日里陆观伤心的模样，仍忍不住说道：“可是公主她，是真的很重视你……”

沈月昭也看到了陆观，大步朝这边走来。

起身前，陆观说。

“予风，公主她，早非我所愿了。”

第26章

“我等的人来了，我先走了。”陆观说。

向予风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与一面容精致的人并肩而行。

这几月，他没再入过宫，在公主府也只待在自己院中，自然不知道那人是镇南王。

向予风喃喃道：“陆观他，应当是寻到自己两情相悦之人了吧。”

两年来，他也总担心陆观孤身在外，遭遇不测。

也觉得陆观和谢夕颜关系至此，是因为自己的介入。

一旁的小桃上前，宽慰道：“肯定的，驸马，两人有说有笑，氛围与旁人不同呢！”

他也希望驸马能放下，别再焦心折磨自己。

……

陆观与沈月昭走在一块。

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公子还真是相当重视我，百忙之中还要同我一块来云觉寺上香祈福。”

沈月昭无意彰显，也用玩笑地口吻回道：“大好春日，当然要与心仪之人一同，来求佛祖保佑姻缘。”

陆观也没想到，一清冷如高山深雪之人，简单说句话来，竟叫人心口发烫。

他故作镇定地从她手中拿了两支香，抬脚进殿，认真跪于佛像下、红垫上。

两年前的愿望，其实也算实现。

孩子未曾出世，自己也足够平和，与谢夕颜相见与否，也已无异。

陆观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