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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陈嘉怡在这一夜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爱她就像爱生命的奶奶，年少时的自己和陆曜钧。

16岁到20岁事业的辉煌。

还有近一年来，明显变心了的陆曜钧。

可是她那样心痛，却没办法做拿得起就要放得下的决定。

“钧哥，我还是像16岁那样爱你。”

“可你为什么不再是那个时候的你了呢？”

陈嘉怡喃喃自语。

可她忘记了。

爱只有在爱的时候才算数，人在最傻的时候才会问为什么。

这是注定不会被陆曜钧知道的一夜。

……

因为这次胃出血，陆曜钧在医院的VIP病房住了一个半月。

相熟的医生勒令让他住满。

因为他不只是陈年旧病，还有近几个月来饮食不规律、心情郁卒带来的新病症。

临出院时，年纪相仿的林医生有些语重心长。

“陆总，我建议您可以咨询下心理医生，我只会些皮毛，您现在的症状就是很典型的创伤应激后遗症，简称PTSD，或许暂时远离陆太太留下的一切会对您有帮助。”

“谢谢，我会考虑的。”陆曜钧礼貌颔首。

林医生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秉着医者仁心的精神，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陆先生，我朋友是国外进修回来的心理医生，现在开了一个私人诊所，还蛮有名的，也能保证病人的隐私，您要是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他。”

他把一张薄薄的名片递给陆曜钧。

陆曜钧看了看，这个心理医生姓温，再次道谢后，他把名片塞进口袋。

阿斯顿·马丁把陆曜钧送回太平山顶的豪宅。

一进门，他就发现了玄关处新鲜的茉莉花。

“嘉怡？”他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

空荡荡的家没有回应。

这时，门外出现金云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嘉怡！”

拉开门，陆曜钧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不是陈嘉怡。

是陆文欣，他的妹妹。

见到陆曜钧，金云立刻挣脱了文欣的控制，汪汪叫着冲向陆曜钧。

陆曜钧看着陆文欣，微微蹙起眉：“你怎么会来？”

“妈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那天正好碰见刘特助在遛金云，我干脆留下来等你。”

陆文欣解释。

想到刚刚陆曜钧的情绪转变，还有那声清晰的嘉怡。

她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情：“哥，嫂子已经走了大半年了，你知道的吧？”

陆曜钧摸着金云的头和下巴，淡淡“嗯”了一声。

“那你刚刚？”陆文欣不解。

陆曜钧摸金云的手一顿，苦笑：“你换了花，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一听这话，陆文欣更担心了：“哥，你这状态不对，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活在有嫂子的过去里啊，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急，丝毫不掩饰担忧之情。

陆曜钧一怔，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心理医生四个字了。

陆文欣见他没反应，咬着牙说道。

“哥，你就算不为自己、不为我和妈想，你也要为嫂子想。”

她看着陆曜钧，振声。

“嫂子在天之灵，肯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第41章

陆文欣走后，陆曜钧看着那张名片凝神了许久，最终还是把它丢在了一边。

或许浑浑噩噩地过久了，他真的可以看到陈嘉怡也说不定。

在别人眼里或许是自暴自弃的想法，可在他看来是甘之如饴，心之所向。

大病初愈的陆曜钧决心戒掉烟酒，谈工作的地方也固定成了一家私房菜馆。

陆氏集团的员工惊奇地发现陆总不再是从前的工作狂了。

准时到，准时走，尖沙咀到太平山顶两点一线。

“陆总现在有一种老干部的感觉。”不知是谁说。

陆曜钧充耳不闻。

他只是想恢复到最好的状态，然后精神抖擞地去见陈嘉怡。

这一天在一周之后到来。

陆曜钧拨通了张禾的电话，张禾好似等了他很久，几乎秒接。

“我要见嘉怡。”

张禾没有犹豫，她说：“好，明天回闽南。”

挂掉电话，陆曜钧久久不能入眠。

他走遍家中的每一个角落。

客厅、厨房、阳台、画室……

他凝望了那幅婚纱照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发酸发涩。

在这时，陆曜钧又转身。

他走近了主卧斜对面的婴儿房。

他已经很久不敢踏足这里。

可马上就要去到陈嘉怡的墓前，他忽然多了些勇气。

拧动把手，再次打开这扇门，他走了进去。

婴儿房被搬空了，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不剩。

陆曜钧走到墙角坐下，这是曾经衣柜摆放的位置。

他曲着腿，就这么别扭地闭上眼睛。

……

闽南，陈嘉怡墓前。

陆曜钧静静站在张禾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嘉怡会愿意见到自己吗？她会像他想念着她一样，想念着自己吗？

张禾沉默着侧身。

陆曜钧终于站到陈嘉怡墓前。

天地茫茫，风雨潇潇。

此时，这里仿佛只剩下陆曜钧和眼前的这座新坟。

大理石的墓碑上贴着一张崭新的照片。

陆曜钧走近、再走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里的陈嘉怡。

万籁俱寂，长青树摇曳。

陆曜钧好小声，不知说给谁听。

“嘉怡，我好想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刻，陆曜钧几乎哽咽，他低着头，按着陈嘉怡墓碑的手发着抖。

“我错了，是我答应你的没做到，我混蛋。”

“嘉怡，为什么不再到我梦里来？你在怪我对不对？”

“你现在会听得到吗？你在看着我吗？这十年，我得到了太多东西，名誉，金钱，权力，只要我想，几乎没什么我得不到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心总是不满足，明明13年前的我，我想要的就是给你最好的生活而已，可是如果人的欲望总是贪婪，为什么你会始终如一地爱我？”

陆曜钧缓缓跪下来，他的头抵着陈嘉怡的墓碑。

张禾别过身去，不忍再看、再听。

“所以只是负心人的借口，是我的借口，可我爱你，爱的一直都是你。你走后我才想清楚，赵青也好，那些女人也好，都是你，年轻的你。”

“我知道这也很混账，我爱你，却从来不理会你灵魂的出口，不理解你的痛苦，我只是爱你，我爱你的年轻，爱你的生机勃勃，所以我无法忍受苍白脆弱的的你，无法面对痛苦不堪的你，可我忘记了，把你变得苍白脆弱、痛苦不堪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陆曜钧说这些话时无异于把自己的心脏撕裂千百遍，那痛苦言语难以形容。

“嘉怡，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你可以恨我，但我求你，到梦里看看我，好吗？”

第42章

这天的陈情过后，陆曜钧几乎天天来见陈嘉怡。

之前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一放到了墓碑前。

他甚至带来了陈嘉怡的那本墨绿色日记本。

在墓碑旁席地而坐，犹如这13年间千千万万次寻常的一幕。

他和她并肩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陆曜钧翻开其中一页，是陈嘉怡高中时写的。

【班长三分球好帅！力挽狂澜真的超神！我也尖叫了。】

轻声念出这一句，他不由也弯了眉眼。

“嘉怡，原来那次球赛你去看了，你竟然还会犯花痴么？”

陆曜钧想起那次篮球赛，他原本以为陈嘉怡不在的。

上场前，他甚至看了她经常坐的位置，确实不在。

于是上场后他发了狠，几乎是按着对方队伍疯狂进球。

没想到陈嘉怡都看见了。

絮絮叨叨念了好几段，他感受着陈嘉怡的视角，也回忆着当时自己对陈嘉怡的视角。

截然不同，可是不妨碍他和她彼此喜欢。

“嘉怡，我要回去了，下个月我再来看你。”

陆曜钧的指尖缓慢地描绘过照片里陈嘉怡的眉眼。

她永远年轻漂亮，永远不会褪色。

“你再等等我，不会太久的，”他承诺。

起身时，一枚素戒被放在陈嘉怡的墓碑前。

“陈嘉怡小姐，你还是愿意嫁给我的，对吧。”他轻吻了一下照片。

这枚戒指和他现在手上戴的、陈嘉怡送给他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陈嘉怡的这枚是他亲手做的。

“嘉怡，再见。”陆曜钧低声，对照片里的陈嘉怡挥手。

这时，一只淡紫色的蝴蝶落在了他胸前口袋的位置。

停留了短短几秒钟，它扇扇翅膀，又轻轻地飞走了。

陆曜钧看着蝴蝶又落在陈嘉怡的墓碑上。

福至心灵般，他感觉是她在告诉他：“钧哥，这只蝴蝶就是我呀。”

而刚刚停留的那几秒，是她在回应他的再见。

“再见，嘉怡。”陆曜钧又重复了一遍。

他相信，虽然山高水远，但总会有再见的那天。

……

【陆氏集团掌权人陆曜钧遭遇特大车祸，几次病危！】

“滴滴滴！”

刺耳的医疗仪器声。

陆曜钧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惨白的无影灯晃眼。

“陆先生！听得见吗？你要坚持住！”

是谁在说话？好多人的声音。

陆曜钧再次闭上眼睛。

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

“钧哥！钧哥？”好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