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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随着洪广带领，沈凝酥朝上游而去。
　　沿路可见匠工依着汤泉地势修建了一座又一座小殿，殿与殿之间有一段距离，互不干扰，其间又有蜿蜒曲折的清泉将各殿连接到一块儿，落花随流水而下，倒是好一番别致景色。
　　到了溪日汤殿门口，洪广示意她脱了鞋袜，又为她轻掀起玉色珠帘，随后悄声退下。
　　她赤着脚，踩在墨色石质地板上甚觉冰凉，好奇的打量了一圈殿内全貌，心底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脚步轻悄绕过屏风往里走。
　　“妾身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她匐在地面上，从梵昭的角度看，只见她青丝随意地绾在脑后，以一支素洁的水色堆纱花簪固定。
　　后宫嫔妃多是满头珠翠难掩贵气，如今这般淡雅的发髻倒是难见。
　　此刻，梵昭对眼前的女子愈发充满好奇，他觉着她，甚是……有趣。
　　心底虽如此定论着，口上却一句话也未应对方，沈凝酥跪在地上只觉双腿麻了些，却也守着规矩不敢抬头张望。
　　她素手扣在地面上，手指纤长而甲盖未染蔻色，如羊脂白玉般纯净不落俗，通身穿的也是软烟罗长裙，令人不觉的想一睹其面颊，是否依旧清淡。
　　“你的身体可大好了？”
　　“回皇上，承蒙圣恩有张太医替妾身悉心调养，倒觉着好了许多。”
　　梵昭淡淡应了一声接着道：“三更半夜在宫中抚琴，颇有闲情逸致，可见身上确实无难缠症结了。”
　　“深宫寂寞，妾身只好撩拨琴弦借此打发这漫漫长夜，不想污了圣上清耳。”
　　“抬起头来。”
　　此时落入梵昭眼里的，是面若桃花笑如靥，点墨般的眸子里似有盈盈秋水，令人忍不住想怜惜。
　　不知怎的她那双眸子总令梵昭忆起璃昭仪方进王府时的模样——她亦是美而自知，一颦一笑皆是勾人，利用恰到好处的逢迎和妩媚为自己博得了这些年过犹不及的恩宠。
　　他心中不清静，情趣也就淡了几分。
　　吩咐道：“方才朕在这汤泉里泡着，目之所及的景象倒与你的琴音十分相配，不若再弹奏数曲，何如？”
　　“妾身遵旨。”
　　“洪广，备琴。”
　　……
　　婉转连绵的琴声袅袅盘旋至溪华林上空，虽不至于扰了阖宫清静，却已搅乱了人心。
　　广阳宫内，海云姑姑命人将太后净手的水换了出去，走进里屋时手中多了碗养颜汤。
　　她将汤碗双手奉给太后，一边隔着锦被替太后捶腿，一边闲谈道：“朝云宫的主儿如今已在皇上跟前弹奏了好几首曲子了。”
　　闻此言，懒懒倚在床榻上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看来是哀家多虑了，沈家子嗣众多，她又是妾室房中所出，若不是个聪明的，恐也活不到今日。”
　　海云亦附和一笑：“那沈才人饭食之事？”
　　“接着盯紧，好歹是朝廷命官之女，被花氏欺压已是委屈了她，若入宫不足月便失了性命，天家威严何在，皇帝又如何令文武百官信服。”
　　“太后对皇上的一番用心令奴婢兴叹。”
　　“不过是天下父母心罢了。”太后颇为体恤的将手覆在海云肩上——她自幼时便伺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为宁家付出诸多，一生未嫁无儿无女。
　　“还说哀家呢，昭儿自小在你眼前长大，你待他又如何不是用心良苦？”
　　“这都是奴婢心甘情愿。”
　　“不过话说回来，这沈才人既已有法子出朝云宫，料想禁足一事不日亦会烟消云散。”
　　海云笑笑应道：“若如此恐欣合宫的又得闹腾。”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盛宠不衰了这么久，自古以来，后宫都tຊ是纷争不断的是非之地，如今嫔妃还算少，若以后佳丽三千人时才更令人头疼，哀家只盼岁巧能安然无恙陪在哀家身边，若有朝一日受了恩宠再给哀家生个皇孙，自然最好不过。”
　　“宁才人乃富贵之人，定会吉祥如意、多子多福的。”
　　转眼已入子时，沈凝酥停了奏曲，乖顺的伏在梵昭膝头。
　　他刚从汤泉中出来，热涌将他泡得浑身肌肉筋骨都酥软了，此时正安逸自得的靠在矮榻，闭目养神同膝上美人说话。
　　“那日在欣合宫中可吓坏了你？”
　　女子未想到他会这般问，先是停顿了一下，旋即笑开：“这不还有皇上吗？妾身什么都不怕。”
　　闻言他只是转动着手中的茶碗，缓缓为其开脱：“她自小肆意生长，一贯刁蛮得厉害，你是大家闺秀，便别同她一般见识。”
　　沈凝酥直起身子垂着眸，纤长的睫羽下投下一片阴影，声音软糯中夹杂了一丝委屈：“妾身知晓。”
　　她这是有些耍小性子了。
　　偏生梵昭是吃这一套的，指尖勾起美人的下巴端详良久，倏的将其拉入自己怀中，二人共同挤在一张软榻上显得拥挤了些，却也因这份拥挤多了数不清的温热。
　　不待沈凝酥做出反应，深情用力的一吻已落到她双唇，她下意识闭目，笨拙且热烈地回应着男子的侵略。
　　衣裙华裳散落了一地，泉涌的滚烫热气侵略在人的肌肤上，沈凝酥只觉着此刻似梦非梦，已顾不得许多。
　　慌乱间，闻得泉水叮咚声愈发清晰悦耳，迷蒙间，依稀见得殿中宫灯愈发明光烁亮，忽有夜风袭来，穿过殿内，裹挟着凉意柔柔的包裹着她每一寸肌肤，散落的碎发随风飘舞……
　　柔媚的吟咽声自殿内依稀溢出，令人听得面红耳赤。
　　洪广命余下徒弟退到远处，揉了揉鼻尖颇为恭敬道：“叶岚姑姑，这位是？”
　　“这是沈才人自娘家带来的陪嫁婢女，清絮。”
　　那清絮最是机敏伶俐之人，随了主子沈凝酥的性子，眼睛一转便不知生出了多少主意，算不得和善可欺，且又逢人总带着甜而不腻的笑脸，令人挑不出错。
　　她乖巧朝洪广福身行礼：“见过洪公公。”
　　“清絮姑娘不必多礼。”洪广眼角笑意又浓了几分，转而朝叶岚道：“虽说是进了四月，可这夜里风霜依旧重，二位姑娘家身子单薄站这儿许久也是受累，不若去凉亭那儿稍歇歇，若有事，咱家再派人去唤你两？”
　　叶岚心知洪广的意思，笑笑：“小主身旁离不得人，我在宫中当差久是经得住的，让清絮过去歇会儿就好。”
　　因此，不谙世事的清絮便这么被两人贴心支开。
　　她一路往凉亭走，内心一路替自家小姐欢喜激动——可算得宠了，往后的日子大概不会那么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