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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班在走廊的尽头，挨着楼梯口，来往的人特别多。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里头的人瞎叫着起哄，哄闹喧哗得如同菜市场。陈应琛站得老远，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见阵阵嘈杂。
谷敏正从楼梯上来，看到陈应琛后不禁一愣。
“来玩啊？”
谷敏走近，周围有点吵闹，他的声音不大，陈应琛从口型中辨出了内容。
有些 26 班的同学见谷敏来了，纷纷往两边退让，原本拥挤的人群分出一条人道，陈应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窘迫地后退。
“没，路过……”
“哦。”谷敏没去辨认陈应琛话里的真假，自然地和她并肩走着：“那一起啊，你想去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谷敏的地盘”，此时的他和上一次见到的不一样，那时有多局促不安，现在就有多从容、游刃有余。
反而，手足无措的那个是陈应琛。
“我回自己教室。”
“那也一起。”
“……”
算了，回班级可能还会被人八卦。
“我想玩这个。”陈应琛随手指着一个班级，是她刚刚排队的那个。
班级主题名叫“你是我的眼”，游戏很简单，黑板上有一副独眼的画像，一个人蒙着眼罩原地转圈后，另一个提示，指挥蒙眼的人用粉笔画上另一只眼睛。
“好。”谷敏没有意见，主动上前排队。
队伍里有两两认识的，也有随机成组的。陈应琛跟在谷敏后面，探着头看别人怎么玩。
谷敏瞥见后面那颗脑袋，拉着她的胳膊和她调了个位置。
“等下谁指挥？”谷敏问。
“都行。”
“我来吧，我不会画画。”
“……”
说话的间隙，有一组小队完成了作画。众人盯着黑板上的大小眼，一齐忍俊不禁。
陈应琛也弯了弯眼，不过她想到她和谷敏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很快收敛了笑意。
不一会儿到了陈应琛和谷敏，陈应琛慢慢接过眼罩，戴之前看了眼谷敏。
谷敏看出她的犹豫，他扯着嘴角笑道：“相信我。”
陈应琛半信半疑地戴上眼罩，原地转了三圈后头有些晕，缓了几秒后谷敏开始说话了。
“往左一点。”
“对，往前走。”
“慢一点，小心台阶。”
陈应琛小心翼翼地挪着，快要靠近讲台时用脚尖探着台阶。视线中是一片黑暗，失去视觉的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能靠着四肢试探摸索和谷敏的清晰指挥。

“抬脚，真棒。”

语气太像哄宝宝，陈应琛差点笑出声。
靠近黑板后陈应琛一点点抬手，根据谷敏的指示努力找到那只空缺的眼睛的位置。
“画吧。”
陈应琛下笔了。
“当当当当——”活动负责人上来发奖品，“恭喜两位，这可能是今早上画得最不突兀的了。”
陈应琛摘下眼罩看了看，位置非常对，她画的眼睛大小也和另一只差不多，除开少了点睫毛细节，其他的都很完美。
陈应琛很满意，笑着收下赞美。
这个班级发的是彩虹糖，谷敏不爱吃甜的，于是两包都到了陈应琛手里，陈应琛哭笑不得，现在她身上奶糖柠檬糖彩虹糖各种糖都有。
他们出了教室后外面的人只有三三两两了，陈应琛看了下时间，到饭点了。
陈应琛：“我去吃饭了。”
“一起。”
太扎眼了，陈应琛连忙拒绝：“别。”
谷敏脸色微变，看着陈应琛说：“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
陈应琛的眼睛非常干净，宛若毫无杂质的琥珀，谷敏看出她没说假话。
“那为什么……”
“你说呢。”
谷敏的眸色偏深，像块黑曜石，让人总摸不透他的想什么。
“你去吧。”谷敏让步了。
“我上次说的话，还作数。”
“如果你觉得两百名不够……”
陈应琛没等他说话，平静道：“可是谷敏，考多少分都是你的事情，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的。”
“不行。”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希望你误会。”
“或者像之前那样，躲我。”
陈应琛语塞：“我……”
“吃饭去吧。”
陈应琛没再说什么，心里酸酸的。
那次明明是她故意惹他生气，好能摆脱自己并不受控制的感情。可低头的人是他，反省的人是他，陈应琛问自己，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吗？
你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她不敢再想下去。
下午游园的人明显少了，重点班和火箭班的尖子生们争分夺秒备战着期末考。陈应琛留在班级里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也轮不上她，她就找个角落坐下当个默默学习的 NPC。
高二的最后一次考试每个人都特别重视，这关乎着火箭班最后的分班情况。经过高二一年的学习，有不少重点班的学生冒出了头，完全是火箭班的能力与成绩，甚至有一个普通班的学生屡屡考进前六十。
一切都是未知数。
陈应琛是这个学期成绩才逐步提升的，她计算了下，要想高二一整年的平均排名在前六十，期末考她至少要 42 名，才能以最后一名进入火箭班。
这对她而言是个挑战，不是每次考试都能运气和实力同时发挥。
校园日接近了尾声，临近结束的时候陈应琛班级干脆直接改成粗暴的答题，也不走什么流程了，教室的布置也一点点恢复原样。吵闹了一天的校园逐渐安静，最终仍没有人打卡成功所有的教室，谁也不知道神秘大礼是什么。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又过去了一个月。
这个月里，陈应琛和谷敏少有见面，谷敏没来找她，她也不去联系谷敏。偌大的学校，若非存了心思的偶遇，还真是很难碰面。
陈应琛没空去想别的事情，再有两天就是期末考了。
这天，陈应琛下了晚自习回到家，收到了谷敏的消息。
“我在你家路口”
连标点都不带的一句话。
陈应琛想假装没看见，坐在书桌前对着本错题集却迟迟落不下笔。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穿了鞋出门去。
没走出几分钟，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谷敏。他身后的不远处有一盏路灯，将他的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谷敏站得不直，像只隐匿黑暗的孤狼。
整张脸落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具体的神色，但他强烈独特的气质在夜色中愈加浓郁。
陈应琛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他周围有隐隐约约的烟草味，不好闻，引起了她的负面情绪。
陈应琛皱眉：“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样神出鬼没的，我还要复习。”
“我知道。”谷敏低头看她，声音同样低沉，“我就是忍不住了，想来见你。”
陈应琛一怔，撇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读书好难，为什么你们看起来这么轻松。”
陈应琛“噗嗤”地笑出声，不去看谷敏，盯着地面说：“所以你这段时间在恶补？”
习习的晚风从黑暗中吹来，拂过她的面颊，吹开额上的碎发。陈应琛抬手拨了下凌乱的头发，听见谷敏说：“那不然呢？”
“再不来见你，我怕后天的期末考都撑不下去了。”
委委屈屈的语调，怎么都和这个满身烟味的人不匹配。陈应琛放柔了语调，像安慰一个小孩子：“慢慢来，谁都不是一天学成的。”
末了又补了句：“谁让你混了这么久。”
“……”
“如果我进步了……”
陈应琛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说了，你考多少分都是为你自己的，而不是考给我看。”
“你主动学习，我很替你高兴。”
谷敏哪管这么多，他只想在陈应琛这里讨一点奖励。
“陈应琛，我下星期生日。”
“啊？”
“能和你一起过吗？”
话题转得太快，陈应琛跟不上节奏，下意识摇头：“你生日我去干嘛。”
谷敏走近一步，“可是，你都可以跟你班那个眼镜约会，为什么我不能约你过个生日？”
眼镜指的是陈书华。
“什么约会，我就和他去了个书店。”
“那我也约你去书店。”
“我最近没有要买的书……”
“合着你们去书店就是情投意合，我就是多此一举了呗。”
“……”
陈应琛佩服谷敏的语文造诣，恶狠狠想就他这水平期末考试肯定及不了格，作文写满也拿不到平均分。
“你忘了你上次还说我是你朋友。”
“朋友之间聚个会怎么了。”
“停——”
鸡同鸭讲，陈应琛忍不了了，“谷敏，你还是多读书吧，别想有的没的。”
谷敏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算了，你不读书也行。”陈应琛被他带得讲话也毫无逻辑了，面无表情道：“你还是适合拽一点，当个话少一点的恶人。”
“……”
小痞子谷敏准备金盆洗手、好好学习的心被打击了，这是被嫌弃屁话太多了？
谷敏还在暗自想着，陈应琛已经准备回去了。
“陈应琛。”谷敏叫住她。
陈应琛回头，淡淡看着他。
“我不想再混了。”
“嗯。”
“还有，少抽点烟。”
天上有月一轮，地上人影一双，背对背走远，再回头，看见同样的月光。

生日
期末考来了。
这次的考试难度比较大，陈应琛放平了心态，倒是谷敏焦虑得一直发消息给陈应琛，陈应琛统统当做没看见。
期末结束后高二仍要留校学习二十天，高三楼早已空空入也，新高三们搬进了这栋楼，现在他们成了这个学校的学长学姐。
陈应琛对新环境适应得很快。
没过两天成绩陆续出了，陈应琛稳定发挥，排在了 50 名，这样下来她的平均排名就达不到进火箭班的标准，但她并不失望。
陈书华进步两名，排 41，等到高三真正开学就他就要去火箭班了。
“恭喜啊学委。”徐真真道贺，她这次成绩没什么波动，秉承着“没退步就是进步”的原则，徐真真还挺高兴。
陈书华点头表示收到，有点遗憾地说：“陈应琛，你就差一点，有点可惜。”
陈应琛开玩笑说：“没什么可惜的，等你走了，我就不用当第二了。”
徐真真说：“就是，没准学委你去了火箭班，还考不过小缘呢哈哈哈。”
陈应琛听了也莞尔一笑。
谷敏的成绩陈应琛到了第三天才去看。
他排在 598 名。
陈应琛当时看到惊讶极了，虽然还是中流偏下的成绩，可相比他之前，这个进步也太大了。尤其是这次谷敏的数学竟然考到了 89，离及格只差一分。这次数学偏难，如果是平时的难度，谷敏可能可以考到九十几。
他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谷敏放出“进步两百名”的大话，现在却只进了一百多名，灰溜溜地反省了几天才敢去找陈应琛。
“我尽力了，谁知道考得这么变态，出的全是边边角的东西，我哪里会写。”谷敏这个月学到快吐了。
“一百名行不行……”
陈应琛：“哦，可你数学都没及格。”
“……那不是因为你不肯教我了。”谷敏反过来怪陈应琛。
他又问：“行不行？”
陈应琛点头了，“哪天？”
“周日。”
“周日？”
“周五……这不是周日有时间，哪天生日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那就周五，不在当天生日就没意义了。”陈应琛接着问：“你想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今天是星期三，陈应琛想着要为谷敏准备什么礼物呢。
好歹他过生日，好歹他送过她礼物，陈应琛怎么也不可能空手去。
这是一件比物理大题还难的事，陈应琛想了好久也想不出答案。她去问陈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陈帆以为姐姐大发慈悲，张嘴就来了句“全套盗笔”。陈应琛无语，教训他好好学习，别以为中考结束了就彻底松懈了，成绩还没出呢。
陈应琛打开万能的百度，搜索“男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出来的答案基本上差不多，大多是“看他喜欢什么啊，投其所好，喜欢打游戏就送游戏机键盘巴拉巴拉”，看到“游戏机”陈应琛直呼不靠谱，不过这句“投其所好”倒是说得很对。
那谷敏喜欢什么呢？
鞋？不合适。
篮球？也不合适。
陈应琛想不出来了，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周五晚自习后，陈应琛走出教室便见谷敏笑意吟吟地在等她，陈应琛做贼似的同他说了句“校门口见”，径直先下了楼。
尽管身处人群，她也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紧随不离的目光。
出了校门，陈应琛松了一口气，滤昼等了几分钟没见谷敏出来。
“嘟嘟——”陈应琛寻声看去，谷敏正坐在一辆车上冲她招手，颇像个来接女朋友放学的痞气文盲。
这次换了辆更恐怖的重骑，陈应琛看见就头晕，甚至一度想调头走掉。
谷敏又“嘟”了一声，陈应琛终于走上前，她怕他再“嘟”下去要被校门口的保安抓起来。
“上来啊。”谷敏挑眉。
“你先走。”
太招摇了……陈应琛赶着谷敏走，说在下个路口见。
谷敏哼笑一声，似乎在笑她的畏手畏脚，一溜烟跑没了影。
等陈应琛慢吞吞地走到，谷敏已经下了车站在路边。
“我有东西送你。”陈应琛说。
“真的吗？”谷敏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只见陈应琛从书包里掏出了三本厚厚的大书，紫色封皮，上面印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几个显眼的大字。
“……”谷敏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