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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回 放过她
他刚换过衣服，应当是洗了个澡，头发还是湿的，定睛看去，他的眼下有大片乌青，眼白里都是血丝。
这一看便是通宵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常久问。
沈持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说话时，疲态尽显，“六点多，早饭喜欢么？”
“你做的？”常久又看了一遍餐桌上丰盛的早餐，她淡淡说，“你这么忙，不用管我。”
“要做了给曼曼带去医院。”沈持问她，“包子味道怎么样？”其
实味道挺好的，常久方才吃的时候，还在想，这附近居然有这么好吃的小笼包么，但如今知道是沈持做的，便没什么心思品尝了。
沈持主动提及了沈曼，常久便随口关心了一句，“沈曼住院了？”
沈持“嗯”，“肺炎复发，高烧不退，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噢。”常久没多问。
她的态度谈不上热络，可沈持却莫名笑了起来，仿佛是碰上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一样，他就这样看着她，那眼神令常久逐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他主动同她解释着，“我们很久没有这么平和地说过话了。”
常久无言以对，低头喝起了牛奶。
沈持这姿态，搞得仿佛他才是那个委曲求全的受害者一样，他们各自的立场，有什么平和聊天的必要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沈持说的每一句话，常久都不相信。
沈持看出了常久的逃避，笑容逐渐消失，方才，她主动来问他的时候，他是真的惊喜过的。
昨天一夜未睡，满身疲倦，听见她的声音后，低落的心情终于有了起伏，即便只是随意的几句聊天，也足以让他满足。
可这一份宁静，实在是太过短暂了，她很快便用实际行动提醒了他，他们之间那一道鸿沟，仍是存在着的。
沉默着吃完了早饭，沈持将给沈曼的的早餐装好，便要离开了。
常久坐在餐桌前，无动于衷，仿佛对他的行踪无所谓。
走前，沈持停下来，同她说，“我今晚回来陪你。”
常久“噢”，极其敷衍。
沈持胸口一阵窒痛，转身走了出去。
而常久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沈持那句“今晚回来陪你”。
看他的意思，今晚是不会在医院了，如此一来，她的第二个计划便无法进行了。
不过，沈持最近肯定是自顾不暇的，他这样两头跑，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沈持带着早饭去医院的时候，岑湛北恰好来到了沈曼的病房，沈曼还没醒过来，岑湛北看到沈持手中的保温盒，便知道他是回去给沈曼做饭了。
岑湛北好几天没和沈持谈过了，见他过来，便随口问，“你还关着常久么？”
沈持缄默不语，反应等同于默认。
岑湛北同他说，“我听蒋跃说过了，你要她给你生个孩子，你……你这样会让她更排斥你的。”
沈持依旧一言不发，但岑湛北看到了他逐渐握紧的拳头，便知道他有在听，“你既然把常家视作仇人，就不应该对她生出感情来，如今你们闹到这个地步，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如果你不想她恨你，还是趁早放开吧。”岑湛北认为，事到如今，他们此生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沈曼好了，我就回多/伦多。”沈持同岑湛北说，“她和我一起。”
未等岑湛北开口，沈持便说，“我不会让她走，她只能在我身边。”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仇人？”几秒后，沈曼虚弱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沈持与岑湛北不约而同看了过去，她不知是何时醒来的，但从她惊愕的表情，便能看出来，她应当是听见了他们方才的对话。
岑湛北同沈持做了个眼神交流，先走了，他认为沈持需要空间和沈曼解释清楚。

岑湛北走后，沈曼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凝着沈持，“哥，我们和常家有什么仇？”

她确信，她刚刚是听到了这个，“你对常久，一直都是假的？”
“吃早饭吧，”沈持将保温盒打开，拿出了早饭。
可沈曼哪有心思去吃，“你和常久结婚，是为了报仇么？我们到底有什么恩怨？”
“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沈曼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沈持将粥放到了她面前，“先喝粥，吃完饭我会告诉你。”
有了沈持的这句话，沈曼终于开始吃饭。
过了十几分钟后，沈持同沈曼说了常家与沈家的恩怨。
沈曼此前只知道沈家出事落败，并不知道原因，而她一直被沈姝情和沈持保护得很好，特别是沈持，恨不得为她挡住所有的阴影。
沈曼听完了这来龙去脉，整个人陷入了惊愕，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喜欢常久，特别是在顾家的事情之后，可沈持说完了这些，沈曼竟莫名同情起了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因为是常家的人，就被沈持这样步步算计着。
“可是，她是真的喜欢你吧？”沈曼想起了常久看沈持的眼神，她爱过人，最是懂得那眼神的含义，“你这样伤害她，她会想死的。”
沈持心口一刺，绵密的疼痛弥散开来，他说不出话，脑海中闪过的，是常久心如死灰的脸，和决绝的神态。
他只问过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却不曾问过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她那时……是不是也像沈曼说得这样绝望？
“我和陆家做了交易，”沈持同沈曼说了他和陆博峣的交易，“现在沈氏已经在我手上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回多/伦多陪妈。”
拿回沈氏，是沈姝情毕生的愿望，也是他的执念，他早已为沈氏的发展铺好了路。
这本应当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沈曼却开心不起来，她问他，“哥，你觉得妈妈会希望你这样么？”
一针见血的问题，问得沈持无话可说。
沈曼说，“她想要沈氏，但绝不是这种方式，再说了，常久她什么都不知道，常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父母也死了，她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对付这样一个家破人亡的人，他不会不忍心么？
沈持没来得及答沈曼的问题，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第229回 空空如也
沈曼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是乔卿芜。
没等沈持接，沈曼便问他，“你和她在一起了么？”
沈持没回答沈曼的问题，但还是当着她的面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满满生病了。”乔卿芜的声音中写满了担忧，“昨天晚上开始就高烧不退，今天发现起了水痘，我必须带她去医院了。”
上一次乔卿芜被史密斯绑架之后，沈持便一直找人守在她住的别墅附近，他们一家人都不出门，陆盈满每天都是由保镖接送上下学的，就连去学校上课的时候，都有人守着。
这样被关着，日子肯定不好过，但乔卿芜也知道，眼下不能给沈持添麻烦。
可现在满满水痘了，她不得不出门。
“你来华锦医院，找个保镖送你，我现在在这里。”沈持从容安排着。
“你在医院？你病了么？”乔卿芜问。
“沈曼发烧，在住院。”沈持同乔卿芜解释一句，叮嘱她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沈曼听完了二人通话的内容，又去问，“你真的要和她在一起么？既然你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让常久给你生孩子？”
岑湛北之前问沈持的问题，沈曼都听见了，她不理解沈持的逻辑。
如果他一直没有放下乔卿芜，为什么不去和乔卿芜生孩子？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沈持惜字如金，但还是和沈曼解释了一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满满安排医生。”
沈曼脑子很乱，她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滞，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这些事情。
她原先是很讨厌常久的，可是现在，她对常久讨厌不起来了，大抵是因为她被顾禛欺骗过感情，所以对常久狠狠共情了。
常久那么喜欢沈持，沈持却是为了报仇接近她的，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该多么绝望？
这些年，沈曼没有听沈持提过任何“报仇”的相关字眼，她一度以为，沈持已经从当年沈姝情去世这件事情中走出来了，在她面前，他一直是个优秀无暇的兄长。
虽然他们两个人在顾禛的事情上闹过矛盾，但她一直对他保持着敬重，可是现在……
沈曼胸口压抑不已，她走出了病房，守着她的几名保镖跟上了她，沈曼无视了他们，离开了病房，去了顶楼的天台。
她站在了栏杆处，向下看着，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走了她的思绪。
如果沈姝情还活着，她愿意看到这样的沈持么？
一定不会的。她的母亲是个善良的人，至少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被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欺骗感情。
乔卿芜和保镖带着陆盈满到了医院，陆盈满高烧不退，被保镖背在了后背上，经过医生检查后，便安排了住院。
病房内，沈持和乔卿芜因为照料陆盈满的问题，发生了争执。
沈持想要找陆鹜照顾陆盈满，让乔卿芜回去待着，免得出现意外，乔卿芜知晓沈持是为她考虑，可眼下陆盈满病得这么严重，她只想亲自陪着，“我会小心的，你多安排一点人手过来，我想在这里照顾满满。”
“不安全。”沈持说，“宋博妄的人绝对在盯着你，稍有一个疏忽，你就会被他们带走。”
“可是满满她……”
“如果你担心陆鹜照顾不好她，我会找护工。”沈持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乔卿芜看着病床上昏睡不醒的陆盈满，声音哽咽了起来，“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我又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放弃了她……”
陆盈满和她的关系，本身就很差，即便是最近比以前好了一些，但陆盈满对她仍是排斥的，如果她这一次丢下她回家，她不会去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会和她更加疏远。
“沈持，你让我留下来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好么？”乔卿芜拉住了他的手腕。
回应她的，是沈持的沉默，两人互相不肯妥协，沈持不松口，乔卿芜也就不松手。
僵持期间，病房的门忽然被一个大力推开，陆鹜阴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乔卿芜手上的动作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出言便是嘲讽，“女儿都昏迷不醒了，还有功夫在这里调情，你也配当妈。”
陆鹜对乔卿芜的讥讽素来不留余地，只是乔卿芜无力去反驳他，她仍在和沈持据理力争，“就让我留下吧，我会小心的。”
沈持余光瞟向了陆鹜，思虑片刻后，终于点头。
沈持并未在陆盈满的病房多呆，很快便出来了，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门前守了好几个人，应当是陆鹜带来的保镖。
如果是陆鹜和乔卿芜一起在这里照顾陆盈满，宋博妄的人行动起来，就需要斟酌了。
沈持走后，陆鹜便来到了乔卿芜的面前，看到她脸上泪痕和发红的眼眶后，嘲弄笑了起来，“怎么，看到他喜欢上别的女人，你伤心了？”
“你在说什么？”乔卿芜蹙眉，陆鹜说话永远这么莫名其妙，她明明是因为担心女儿才会这样，可陆鹜却总是联想到其它地方。
“看来你还不知道，”陆鹜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眼角，“沈持把常久关起来了，现在宋博妄在想办法抓你，用你去换常久。”
乔卿芜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常久怎么会被沈持关起来，沈持那天不是只带走了梁寅么？
乔卿芜的走神，落入陆鹜眼底，便成了失魂落魄，他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痛得乔卿芜叫了出来，待她再度看过来，陆鹜才说，“伤心了？”
“我说过了，我和沈持什么都没有，是你总把我们想得那么龌龊。”乔卿芜说，“满满病得这么严重，我不想和你吵架。”
乔卿芜不再和陆鹜浪费口舌，但心中却一直惦记着他的话，其实，她对沈持和常久之间的纠葛，知道得并不多，那天她被绑走，史密斯让沈持选人的时候，乔卿芜也没想过，沈持会选她。
她那时去看过常久的表情，她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乔卿芜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持出来接了个电话，便回到了沈曼的病房这边。
原本应当守在门口的却保镖没了踪影，沈持沉着脸推开了房门，病床上也已空空如也。

第230回 扮猪吃虎
沈持的眼皮立刻跳了起来，他转身便往外走，迎面碰上了回来的保镖，质问，“人呢？”
“我们走的时候她还在……”保镖自知做错了事情，声音都支支吾吾的，“医生说要拿药，我就去排队了，沈小姐说要东西，安排他们几个去买了……”
“找人。”沈持命令。保镖立刻去查监控，沈持靠在了墙上，掐住了眉心。
人是被沈曼支开的，她究竟想做什么？
沈曼从天台下来后，便离开了医院，她还生着病，漫无目的在路上游走了一番，便头昏脑涨了起来，她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来发呆。
现在她心情很复杂，下意识想要逃避沈持，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
沈曼喝完了一杯咖啡，精神却没有好起来，头昏脑涨的感觉愈演愈烈，她身体一沉，倒在了餐桌上，昏迷前一秒，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搀住了她的胳膊。
是沈持给她安排的保镖吧，居然这么快就跟上来了……
宋博妄和梁寅都不曾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把沈曼给带出来了，两人看着高烧昏迷不醒的沈曼，陷入了深思。
宋博妄的人一直在医院盯着，想要找个钻空子的机会，但以沈持的小心程度来看，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
因此，宋博妄也只是让人过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沈曼竟自己从医院跑出来了，她似乎是和沈持之间闹了些矛盾，故意将她身边的保镖给支开了，然后昏倒在了咖啡馆。
这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带了回来。
甚至都不需要主动去联系沈持了，沈持迟早会找上他们，他们应当感谢沈曼的愚蠢才是。
傍晚时分，沈持看到了沈曼被人带走的监控，对方是两名保镖，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将沈曼带上了车，车牌号都没挡。
一查，便能查到，车主是宋博妄。
蒋跃和周正看着车主的信息，面色倏然严肃了起来，“宋博妄怎么会知道沈曼？”
沈持一直都把沈曼保护得很好，陆家那边也没有公开承认过沈曼的身份，这也是沈持要求的，一些公开的活动，他都不会带沈曼露面。
只有他身边比较亲近的人，才会知道沈曼的存在，但宋博妄显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沈持并未回答他们的问题，只是盯着屏幕，双眼已然红透了，那红血丝，像是密布的蜘蛛网。
沉默之后，他倏然站了起来，转身便走，留下蒋跃和周正面面相觑。
“他这是去哪里？”周正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找人了？”
“宋博妄绑走沈曼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你说他去哪里？”蒋跃若有所思，“可能这样也不错。”
常久本就不愿留在沈持身边，强留下来，两人都痛苦，有这样的机会让她离开，也算是一种解脱。
毋庸置疑，沈持一定不会不管沈曼，这件事情的结果，从宋博妄带走沈曼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下来了。
只是，宋博妄如何知道沈曼存在的，是常久告诉他的么？
“靠，我之前真是看走眼了。”周正也想到了这个，“我怎么会觉得她蠢，她是扮猪吃老虎。”
她早就知道了沈持在骗她，于是将计就计，配合沈持演戏，但私下早就和宋博妄计划好了一些，甚至把沈持的软肋都告诉了宋博妄。
上一次是乔卿芜，这一次是沈曼……
蒋跃想着这些，也觉得脊背发凉，或许是因为他们太自信了，偏见让他们将长久当做了傻白甜，没有任何戒心，这样被狠狠摆了一道。
“妈的，我突然想起来，她之前用我手机给锦盛打电话，不会也是计划好的吧？”
周正越想，越觉得那事不对劲。
那天他和蒋跃都是觉得常久翻不出什么花了，因此才会让她和锦盛打电话，后来常久打完电话出来，姿态也很坦然，她那时怎么说的来着，说什么让锦盛去照顾他弟弟……
蒋跃方才也想到了这个，他沉思着，“有可能。”因为沈持的人不可能盯着锦盛。
蒋跃问周正，“最近你见过锦盛没？”
周正摇头，他和锦盛本就塑料未婚夫妻，睡了几次后，锦盛就不怎么见他了，像是有意躲着他一样。
现在还弄了这么大的事出来！周正站了起来，“我去找她，她真的不想活了。”
若是她真的参与了这件事情，被沈持知道了，以后锦家也没好果子吃。
沈曼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清明后，才发觉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试图挪动身体起来，刚坐起来，便听见了开门的动静，回首去看，面前站了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身高相当，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沈曼盯着看了很久，隐约觉得其中一个有些眼熟。
宋博妄，先前他和沈持有些纷争，沈曼在新闻上看过他的照片。
另外一个，她便不认识了。
沈曼问，“你们找我有事么？”
她单纯，但不傻，沈持这些年不肯对外公开她的身份，就是怕她被一些商场上得罪的人针对。
宋博妄先前就和沈持有过矛盾，带她过来，想必也是为了和沈持谈条件。
宋博妄没搭理沈曼，他向外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人进来。
沈曼被高大的保镖从床上拎了起来，手脚被绑住，宋博妄和梁寅在一旁冷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