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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嫣霍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成屹。
她那日明明亲眼看着江成屹跳崖，山崖下连条河都没有，是必死的结局。
可他为何会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主位上的萧昇策看清楚来人，身形也陡然一僵。
整座宫殿安静无声。
三年时间不算长，众人都还记得江成屹曾经的暴行。
他们或惊恐或愤怒，但都沉默着。
殿内只余使臣的拜见声：“臣奉西域王之令，携三公主一起前来参加陛下！”
陆嫣一瞬回过神来。
她指甲用力掐着掌心肉，将目光转向萧昇策。
萧昇策也不愧是帝王，神色早已变回之前的从容。
他低垂眼睫，吩咐使臣：“今日除夕不讲这么多虚礼，大人且先起来吧。”
话落，他眸光又淡淡从江成屹身上扫过。
最终还是看向那位西域三公主：“公主貌美，但朕如今一心只有天下百姓，并不打算充盈后宫。”
“三公主就在京州好好玩上一段时日，再随使臣回西域吧！”
此话一出，殿内依旧死寂。
方才还劝萧昇策选秀的大臣也噤声。
哪怕闳国还从未有过西域来和亲被拒的先例，他们也不敢多劝。
使臣脸上一瞬便挂不住了。
他正欲开口，殿内便响起道熟悉而又低沉的男声：“陛下当真是励精图治，那臣等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京州待上几月后再回西域。”
只此几句话，就堵住了使臣的话头。
陆嫣抬眸看向江成屹，眼底情绪意味难明。
三年过去，江成屹也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一扫从前沉郁，眉目份外疏朗。
似是察觉到她眸光，江成屹忽然有意无意地侧头，恰好与陆嫣四目相对！
陆嫣攥着酒杯的手一紧，张了张唇瓣。
里边中间隔着这么多磨难和时间，江成屹看向她时，她竟然还会心慌。
可江成屹似乎没有认出她是谁。
男人只是朝她淡淡一笑，就又转过了头。
陆嫣怔住。
她脑中一片混乱，沉寂在心底的恐惧慢慢苏醒。
宴会往后气氛愈发尴尬，最终草草收场。
陆嫣恍惚着起身，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萧昇策身边的太监拦住。
他毕恭毕敬：“陆将军，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陆嫣稍稍回过神，点头应允。
片刻后，御书房内。
萧昇策坐在案前，翻看着手中奏折。
听见门响，他抬头正好与陆嫣四目相对。
任凭陆嫣再恍惚，看见萧昇策的这一瞬也清醒不少。
她敛神，听见萧昇策问她：“陆嫣，当初江成屹坠崖可是你亲眼所见？”
陆嫣万分笃定：“是。”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江巳纵身一跃，带走她所有难以消散的悲痛和仇怨。
噢更不用说她还差人去悬崖底寻了江成屹五日。
悬崖底下连河流胡泊都没有，江成屹只有死路一条。
虽不见他尸首，但也不足为奇。
青门关常有狼群出没，被叼走了也说不准。
但今日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萧昇策沉沉叹气，将手中奏折递给陆嫣：“你自己看看。”
陆嫣紧拧眉关。
她抬手接过，才发现这奏折是封拜贴。
上边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
西域使臣携三公主、及其贴身侍卫江夜白拜见！
陆嫣紧紧盯着纸上‘江夜白’三字。
她喉中发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萧昇策的声音还在悠悠传来：“朕方才已找人仔细问过。”
“江夜白是西域三公主商红月三年前带回西域的，来历不明，但很得三公主重用，就连此次和亲都要带上他。”
“陆嫣，江成屹没有死。”
前边萧昇策说了那样多，远远没有最后一句让陆嫣惊惧。
她攥着拜贴的手一颤，顿时哑口无言。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眸看向萧昇策：“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话落，从来运筹帷幄的萧昇策竟缓缓摇头。
他剑眉紧蹙：“如今江成屹是西域的人，就算是朕，也而轻易动不得他。”
陆嫣闻言，唇瓣抿得更紧。
西域地广，共有十六个小国。
它们并不依附于中原，而是一直听从实力强大的金风国号令。
而此番来和亲的三公主商红月，正是金风国王上最宠爱的小女儿。
如此一来，江成屹就更不能有所闪失。
但这些都可先放一放，眼下最令她困惑的是金风国怎会送商红月前来和亲。
陆嫣踌躇开口：“三公主如此得宠还来和亲，皇上今日在宴席上驳了她面子，只怕……”
说到这里，话不由得顿住。
萧昇策倒是满不在乎：“朕不愿开设后宫一事天下人皆知，她来时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不必太过担忧。”
听到这话，陆嫣也只能轻轻叹气。
三年前那场动乱，皇室贵族都被江成屹屠杀殆尽，只剩萧昇策一人独活。
可他没有旁亲又不愿开设后宫，群臣们难免担心江山后继无人。
但陆嫣也从不去劝。
因为只要她让萧昇策选秀，萧昇策就嚷嚷要立她为后。
眼见天色不早，陆嫣也只得收回思绪。
她将奏折归还给萧昇策，随后便告辞离开御书房。
除夕热闹气息殆尽。
宫门已经落锁，陆嫣只得先去华清宫暂住。
陆嫣走在幽长深暗的长街上，宫人提着盏宫灯为她引路。
天边时不时绽开两簇焰火，一转弯，她便瞧见华清宫门前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陆嫣脚步顿住，眸光微沉。
江成屹仰头看着华清宫门匾，神情格外认真。
他穿着暗红狼皮短袍，只有一侧衣袖，俨然一副西域人打扮。
月光映照着他俊朗的侧颜，比从前更添野性。
陆嫣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出声唤他：“江……夜白。”
她还没习惯这个名字，江成屹就闻声转眸看向她。
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陆将军，您认得我？”
与江成屹相处七年，陆嫣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紧攥着手，缓步及近：“使臣都安置在宫外的驿馆，你怎么还在这？”
闻言，江成屹干笑两声。
他颇为无奈地向陆嫣解释：“是三公主……”
“她从未来过中原皇城，一时贪玩误了出宫时辰，皇上破例准我们住在玉春阁中。”
玉春阁，那是先帝为宠妃所修建的宫殿。
看来萧昇策也不敢太怠慢商红月，甚至还有些别的心思。
不过眼下陆嫣也无暇去管，她紧盯着江成屹问：“那你呢？又在华清宫门前做什么？”
江成屹闻言转过头去，又重新看向门匾。
他眸光绵长，有些迟疑的回话：“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