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欢爱》读后感10篇
《空寂·欢爱》是一本由晴朗李寒著作,银河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16,页数:18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空寂·欢爱》读后感(一):真我的诗意栖居——晴朗李寒《空寂·欢爱》印象
真我的诗意栖居
——晴朗李寒《空寂·欢爱》印象
隽土/文
晴朗李寒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书生”。安静,温和里透着自信,也有淡淡的忧郁开散。他从一堆书中(他的办公室像书库)站出来递过这本书——大概64开页的《空寂·欢爱》,这么小的尺寸,让我的眼睛忍不住跳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蹦出了“差钱儿”的字眼以及韩寒关于出版诗歌浪费纸张的话题。那日回家后,又收到卢辉寄来的《七层纱》,一样的版式。
《空寂·欢爱》是晴朗李寒2006年和2007年的作品汇集本,作者没有按照某种主题或者类别加以组织区分,只是沿着创作的自然时间顺序。也许这样的状态所呈现的更完整,它留住了一个人的一段历史。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来阅读《空寂·欢爱》,一边阅读,一边寻找某些疑惑的因由所在:譬如诗集的名字,空寂,这个颇有出世意味的词汇,和“欢爱”这样世俗的字眼联系在一起,给人强烈的对比感,犹如他的名字“晴朗李寒”。也容易让人联想到“空不异色”。的确,万事万物唯以对立和谐的方式,时时昭示着真相。而这本书的作者,将以怎样的视角,怎样的文字,为自己制作到达彼岸的舟木呢?以及,扉页那行“谨以此书,献给我的母亲、妻子和女儿。” 也让我好奇,我相信这里一定有着特别的意思。
读一个人的作品,也就是在读他的生命状态,他的价值观,他的历史和思考。生命究竟是什么?我是什么?我和周围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假如我甘愿平凡,我到底还能得到什么?当我们一层层追问下去,答案越加变得不可言说。空寂,欢爱两个看似对立的词汇,便是这种无言的境界的勉强总结,是个体对这个世界所见所闻所历的智性烙痕。
一个人的生活大体是由事业、情感两部分组成的。事业这种事,通常和地位、权力、名声、财富密切联系在一起,不如意者八九,也是很正常的。人活在人之中,人文的网络之中,那些东西绝大多数时候作为俗世的“常量”而左右于其中(在诗中,它们是大雪,浓雾,灰尘石子),常常操纵了群体的观点、行动以及生存状态。这让那些视理想本身即是事业全部的忠实者常常感到压抑苦闷,力量单薄而寸步难行。对于追求“诗意人生”的诗人而言尤其如此。这样的思绪在本书的前半部分较为多见——重重压力中的苦闷、审慎以及坚持。
正如开篇诗作《雪中穿过丛林》中:“那些雪压痛了松枝/这时候不能有风,不能有鸟儿飞过/… …你从森林中穿过,肉身多么沉重/它不能在雪上飞/不得不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你更不能像一头熊/在积雪下舔手掌,打呼噜,无所事事… …”雪在这里担当了“遏制自由”的角色,即使你如青松般的坚毅,也存在折断的危险;即使你有健康的双翼,也不得不做出某种妥协。
《大雾像一场难缠的爱情》也是如此,在经历了短暂的空茫和迷惑之后,他清醒地认识到:“对着大雾诅咒,吐口水,或者哭泣/都是徒劳的”。最后“我,就是这样一个走着的人/执拗地/在雾中,也不能停下来”。类似的对抗以及自勉,在整个集子中反复出现。是的,从对抗到从容淡定需要持续的积累方可实现过渡。“我调慢了生活的时针/轻轻掸落自行车上的浮尘/前行的途中,尽可能低下头去”,这似乎是一个自我的宣言,尝试放下“高度”,也是走向“空寂”这个智性归宿的开始。不妨完整地读一篇《石子》
怎么才能让时间之流,慢些,再慢些
让它裹挟的泥沙
都缓缓沉淀下来,让它恢复清澈
与周围的这些石子,我努力保持着距离
不去与他们摩擦碰撞
呵护着自己的棱角
可这是多么徒劳,我依然不能停下
随波逐流与那些石子相互磨损
脆弱的棱角日渐退化
如今我是多么晶莹的一粒
圆润透明平静地躺在湍急的水中
你看,我固守了自己最坚硬的部分
接下来的的一些作品,视线似乎更关注对自身的深度认知(状态、需要等),如《堕落天使》“含着泪水的快乐”,《我感受着我的肉身》“开始爱它,像喜欢一件穿惯了的旧外衣”,以及《1970.10.22—?》《晴朗》《仙人掌》《大雨中奔跑的男人》… …对自己的观析表现出多纬性。乃至到《约定》——非常喜欢这一首诗歌,从整部作品而言,似乎具有某种节点的意义,承上启下的一个转折。并与“空寂”的主题暗合
月亮是谁按下的一枚手印呢
红色的,在天空,幽蓝的纸页上
为此,他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那些零落的星辰
即是缀满了约定的细则
亘古不可能改变
我只是尘世一个谦卑的人子
不在期望,从仰望中获取
生命的暗示
从降临人世的那一刻,我便把自己
抵押给了死神
他早晚都回来取走我的灵魂
我平静地等待这一天,从没有片刻停止
手中的活计,我的心
从没有停止爱,思念和感恩
我的每一天都是在赚取
每一分钟,都让我感叹生活的奇迹
没有什么值得抱怨,真的
我信仰文字的力量,如同相信
天空中的星辰。如果多年以后
还有一个人读到它们
我希望,他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仿佛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曾经把月光喻为某种约定,以为冥冥之中会有所指引,而现在看来,更似是空寂的示现,倒不如文字更可靠,更具有真实的力量,你要做的就是真诚地呈现,便可在文字的世界里自足,自己做主人。一个人一旦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那么世俗的一切对他(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我注意到,也是在这一篇之后,“文字”这两个字开始时常伴随着诗歌出现。突然也便想起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的居所”的话来,空寂无法成为一个人的居所,而文字或可以。一个诗人,可以以文字的形式,安居自己包括他的认识——空寂与欢爱之“存在”(——这或许就是“诗意人生”的真谛?)他在写给自己的一篇《晴朗》中说“如果生命多延续一天,希望/我写下的文字,最好/多贴近一些自己的心灵”。
接下来,我便在后面的阅读中连续读到了诸如此类的文字:
“我爱上了单一的事物/和他们粗糙的部分/我爱上了残缺,没有结局的故事/爱上了棉布,笨拙的黑陶,露出草梗纹理的白纸/… …三十岁后,我爱上了喝水,水的本身/… …我爱上了这具生命的容器,甚至它的破碎/… …我爱上了蔬菜水果清淡的日子/… …爱上了自然的光线,宁静的天籁/我的眼睛和心灵/对爱与美、疼与痛/始终保持了婴儿般的敏感”
(《我爱上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爱着/… …在旅途该白的还在白着/该黑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窗外是掀动的风景/我沉默着浏览,不愿错失一个段落”
《高速路上》
“我不孤单,那么多翘首以待的人,站在我周围,无意中/减弱了/北风吹过来的力量”
《冷风景》
从对抗、规避、隐忍、坚持,到主动去爱和体会生活。作者完成了关于人生的自我救拔及精神上的彻悟。《我爱上了》是一种宏观精神背景的大挪移。当然,之后我还是置身于生活中的“我”,还会有痛,还会有悲,还有人之常情和诸多烦恼,但毕竟有了“本来如是”的照彻与坦然。不刻意生起,也不刻意消融,只有手中笔,纸上字,安居于此,或许更更体现所谓“我手写我心”的自在所在(诗意人生)。后面有很多作品大概可以属于此类,这里就不再做赘述了。
以上算是传统的,直线性的解读。也许因了由此到彼的这一过程而去选择文本证据显得牵强了些——譬如,究竟有没有一个确切的“华丽转身”或者“放下”的标志可寻?可以去做?但我相信过程和体验是会说话并有所表示的。作为外人,多数时候只能于文字所呈现的“存在”而略观其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像你“不可能深入一个人的悲伤”
关于这篇文字,以偏概全是肯定的。《空寂欢爱》这个题目所包含的容量很大,而又落实于点点滴滴组成的整体。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没找到更合适的解读脉络,专业性的品评更不擅长。也因此,当我勉强循着上面这一较为单纯的线索读完这部作品之后,把“欢爱”再拿出来说事的念头却打消了——我知道就本部诗集而言,把“空寂”的主题单独拿出来本就不算合适,其实这里没有一条线,说,这个是欢爱,那个是空寂。
但关乎欢爱之主体——对女儿、对妻子的亲情和爱,和上述那些关乎个体精神的文字,始终交错穿插,相辅相成。对此的认知恰恰是随着空寂的深入感而越发强烈和凸现出来,譬如早些的《白夜》,似乎正是因生活的迷茫而凸现了爱的相依,从而开启了亲情欢爱之于精神家园意义的再认识,因此书中大量这类诗歌读起来更具有真实的、渗透的感染力量。而书中关于母亲的文字极少,我是这样理解的:身为人子,以文字的形式,把自己的成长、收获和全部精神世界袒露给母亲,本就是对爱回报以最大信赖。
关于本诗集的创作风格与水准,郁葱老师的序《让文字和我的身体保持相同的温度——晴朗李寒近作印象》中有着精准的阐述,“他总是能够平静地、熟练、自然的面对生活本身,他从容的叙述语言不是浅显意义上的哲思,而是给人以更深层的沉实、厚重和恒久感。”
隽土深以为然,这里的文字不是做出来的,我没有看到可以学到的技巧,却又深感从中受到关于创作的某些启益,并通过对作品中所呈现的那一切而对“诗意人生”的寓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2009年12月26日
《空寂·欢爱》读后感(二):把文字轻抚成精神的丝绸——读晴朗李寒《空寂·欢爱》
把文字轻抚成精神的丝绸
——读晴朗李寒《空寂·欢爱》
左春和
当代诗歌的技术理性已经使语言板结、硬化凸起,晴朗李寒是那种把诗歌世界柔软下来的人;当代诗歌的语言狂欢已经使价值预设无限膨胀、知识狂奔,晴朗李寒又是那种让诗歌时间慢下来的人;当代诗歌的消费主义嘉年华已经使诗人们进入了文化困境和集体梦魇,晴朗李寒正是那种让文化恢复多向度生态的人。读他的诗集《空寂·欢爱》,你会发现他对诗歌的技术主义毫无兴趣,只是保持自己对语言的把握习惯。诗中也没有文艺腔调的修辞训练和文学化的道德经验,只是让文字自然地行走。尤为独异的是,他崇尚的简单表达不仅减少了意象的资源透支和语词污染,还让我们顺着一个晴朗文本看到了诗意的深湛和真实。
本来在一个后工业社会中主流文化已经把既定事实无批判地接受下来,后工业极权主义通过语言清洗把每一个体都在变成单向度的人,文化的批判、否定、抗衡和证伪能力也在丧失。居住在一个建筑大试验的后社会主义城市里,对一个敏感的诗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折磨,在价值出逃和病态文化的多重逼仄下,诗人只能退守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把握精神的温度。在诗歌的炫技性表演占位心灵质量的诗坛政治学场域,对于自我精神真实的坚守必然付出世俗生活的机会成本,然而晴朗李寒正是这样积极躲避了这种表演性喧闹的人。他知道诗歌语言的意义不能等同于既定事实、经验事实和世俗操作,所以,在他的诗中我们几乎看不到当下颂歌和当代诗歌技术主义浪潮的痕迹,他只是沉浸于他的诗意感受和表达经验中告诉我们文本之下世界里没有被消费极权清洗的声音。在城市化病态社会和诗歌生态症候的双重夹击下,反而使他保持了一种语言游走的单向度的清醒和独立,让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洁净自身的语言体系。多年来,“知识分子写作”的伪诗学神话,实际上是建立在一种感受力下降、心灵枯萎、创造力恐慌和诗意贫乏的病理机制基础上的。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诗坛才不断有各种各样的“事件效应”与此相互映衬,诗歌的心灵对话让位给“知识分子”的“学院权力”。为了保持“诗歌权力”的既得利益,诗歌在社会文化场域的业绩激励下不断被这种格式化裁判所招安,心灵的质量和语言的洁身自好反而被逆淘汰。然而,那种倡导“知识分子写作”的知识分子并没有完成知识分子的角色与担当,他们当中只有高尔基,而没有阿伦特,只有余秋雨,更没有贺卫方。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让人看到了技术主义的信仰虚无,还使他们陷入了一种价值悖论,这场知识掩盖常识的表演也已穷途末路,正走在令人唾弃的失败边沿。晴朗李寒是较早保持了对这种“知识”表演警惕的人,他没有因为“知识分子写作”的权力垄断而去倾心追慕,而是只让心灵品质与自己的语言方式深深相爱。在他的诗中,我们看到的是一种难得的纯净和率真,就像他爱恋他的妻子从不云山雾罩、拐弯抹角。在《忧伤》中他写首:“从前的日子在指间流逝,/烛花照泪湿,春宵一刻短,/还有多少风雨在路上,/说吧,忧伤!”他说的如此直截了当,干净洒脱,但让我们感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内在意蕴。还有《雨说下就下了》一诗中的表述:“一片云彩一片雨。我们顺从了命运的/安排,像洪流冲积的河岸/走在各自的天空下,越来越远/眼下,一场风吹吹,地皮就干了/而屋檐流下的雨水/在下水道,我听见,喧哗了一夜。”这本诗集中还有更多这样如行云流水般的诗句更令我感到意味深长,这里没有“知识”的炫技,只有生命的真实经验和诗歌的表达经验。如果说,炫技派已经使诗坛盐碱化得太久了,晴朗李寒的诗又让这里的土壤出现松软。
晴朗李寒的诗中几乎没有什么宏大的时代叙咏叹或重述理想的道德叙事,只有对生命的敬畏、谛听和宽容,只有对时光的珍惜、赞美和对亲人的爱。“和谐社会”以来,虽然时代的现实意志赋予了社会一种理想承诺:“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人和谐相处”,但这些大词并没有以正的方向和效果落户民间社会。社会在一种增长崇拜的经济学模式中走进了人的目的悖论,消费主义为王的价值观念已经全面吞噬了人的主体性。正如马尔库塞所说的,这个社会的突出之处就是,在压倒一切的和谐稳定和增长的双重基础上,利用利益追逐而不是暴力专政去压制那些社会的离心力量。为了彻底成为这个时代主题的奴隶,包括文学、诗歌在内所有的文化形态都调高了频率,加快了速度,社会的心脏开始早搏。如果说社会的病态是历史文化、制度安排、路径选择和政治博弈等多重因素的结果,那么诗歌的犬儒化则是诗人自己的责任,因为诗歌的意义就在于对抗时代的“进步”。1990年代以来,中国诗歌在重大社会问题面前的失语并不像俄罗斯知识分子为了道德积累去实现“缺席者的权利”,而是在整个变革时代的声音空场,他们甚至已经不再承认诗歌的心灵关怀和当下承担。在这样大的诗歌社会场域中,晴朗李寒虽然没有去关注奥斯维辛和布拉格之春之后的广场诗学,但他告诉我们生命依然是我们的唯一主体,任何有违于生命的路径行走都是对真理的背叛。他关心友人,深恋妻子,疼爱女儿,但是他“爱一个人并不是为了这个人本身,而是为了上帝。”(奥古斯丁)所以,他在《大雨中奔跑的男人》中关注的那个陌生男人便有了一种力量,让我们看到了命运在每个人身后的追赶:“他双手抱紧了头,双腿像飞速闭合的剪刀/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剪不掉/大雨对他的追赶/……他与雨水比赛着速度,他肯定有/自己的方向,肯定有他奔跑的理由/而我,肯定也永远无从得知。”这可能是一个永恒的瞬间,在诗人的笔下已经具有了超验的意义,诗中传递的这种关怀又让我们看到了现实文化的吊诡。如果人类的首要关怀不是关注他自身,而是让生命去服从一种乌托邦的革命叙事,那么,历史愿望中的价值主体永远是一种虚无。虽然历史是一种必然中的偶然,但人的生命有权利利用人类已经证明的有效智力资源来减轻自身的痛苦,也有权利寻找任何替代性选择以及幸福的可能。当制度文化不再是生命的基本选择,生命意义被无端挤出精英设计的主流话语之时,诗歌在这里应该不要熄灭基本价值上空的灯盏。这个时代的价值判断已经让位给时间和速度,消费文化又创造出各种各样对心智健康发展形成压制的内容和形式,社会、文化、经济和诗歌在酒态十足中疯狂奔跑。从这种背景下走出来,诗集中有不少是晴朗李寒写给妻子的诗,这些诗看上去更温情、柔软、真实和清醒,速度更慢,只有在慢的表达中才能倾听到心中对世界之硬、社会之快的消解。他说,这种情况下,“世俗的灯笼,一朵朵熄灭/躁动和喧哗,也向着梦境深处迁移/最美的事物,你们看不到,安睡的人呀/它们正一件件向我次第展开。”如果说,时代的速度崇拜已经使文化的方向迷失在功利主义的旋涡,那么,晴朗李寒的这些诗可以让我们的心跳慢下来,在时间的轴线上重新打量自己的精神坐标。
在《空寂·欢爱》中有一些诗歌散发着一种忧郁的高贵气质,这种忧郁更会令人着迷,会把读者引向另一种维度,甚至会唤起我们对于内心世界和人的精神存在的惊讶。正如别尔嘉耶夫所言:“忧郁指向最高世界,它伴随的是这个世界的虚无、空虚、易朽的感觉。……与这个世界相比,忧郁更具有先验性,更是越出此岸世界囿限的超越。”晴朗李寒的这种忧郁源自一个刻骨铭心的基础:个体生活的自由意义在现实境况中被消费主义权力逼仄下的不确定性,成为在深不可测的上帝公义中完成的孤独的心灵体验。当悬而未决的世俗价值遭遇宇宙的确定性之时,他便深刻地发现“时间之间没有空隙。/它不可能在我想象的刹那停止下来,/不可能让身边的万物/都为我驻足。”(《纪念日》)这里的价值恰恰是对人类理性疯狂自负的警告,任何权力意志的自我膨胀都会否定彼岸世界的绝对真理。朋霍费尔曾经在狱中警告那些缺少忏悔理性的世俗权力:“一个无限的宇宙,无论怎样设想它,都是自存的。”也就是世俗世界没有救世主,任何世俗世界的偶像制造都不具有合法性,因为他们连时间的“空隙”都不能“建设”和“打造”,这只能说是他们在彼岸价值面前的目光斜视,以此造成了自身的罪恶。在晴朗李寒的诗中还有一些对于时光的忧虑,我应该看作是一种自我可能的控制和内省,以此抵住了人性中张扬的力量,达到了人性中的平静和深刻。他在《时间的裂纹》中写道:“这是我一直担心的——/时间之杯的裂纹悄悄扩大/像弧形的闪电,透明的光环/它不动声色/沿着玻璃的玉体爬行/像有一把无形的小刀子/锋利地穿过——”。显然,“时间之杯的裂纹”并不因你的任何“担心”而停止脚步,也就是我们无法改变时间的存有,这其实就是世界的事实,也是世界“自生自发秩序”(哈耶克)的基础。虽然诗意的表达并非有形而上学的思考,但它并不影响我们在理性认知的层面上用清晰的方式进行阐释。因为诗中传递的形上信息使我们在情绪之下陷入了一种现实意志逻辑的中断,借此可以澄明自身,只是无法完全领悟自身的形成。这也便是康德所强调的“如若我们达到了各种基本性力量或基本性能力,则一切人类认识便终结了;因为它的可能性是无从把握的,它们也同样不可被臆想出来与接受下来。”所以,鉴于这些诗中的精神气质,我不愿意仅在人文意义上理解它们,只有超越了世俗价值的心灵品质才在诗中把握住了上帝的遗痕,然后让我们看到了其中的疼痛、权柄、光芒和永恒。如果说在这个社会的转型期,权力格局决定了价值的现实走向,那么,晴朗李寒在诗中的价值信仰具有超验的意义,不仅是一个可以使世俗价值纯洁和校正的过程,还可以让时代的文化虚假向生命真实表示尊敬。
从这本诗集的总体来看,晴朗李寒似乎并没有在诗中进行刻意的思想实践和审美抗争,也看不到对于精神困境的突围和诗歌语言的前卫试验,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只是传递了一种生命此在的信息。但从他提供的审美经验来看他一定有着艰难的精神困厄和世俗压迫,但他像比尔兹利说的那样已经让生活的此在经验退席,只让审美经验略带淡淡的价值忧伤。这可能与他的个体经历、生命品性、兴趣偏好和心灵气质有关,他愿意让思维独自在一个城市的黑夜里自由展开,这样就避免了与那种自负的极权主义、功利主义和犬儒主义太阳的正面冲突。这种在喧哗时代让肉身退席而关怀并未退场的诗意表达又正是一种内在修为的结果,只有信心熏证才能挡住现实世界的各种假相,才能突破各种价值想象的利益格局。在这些温和的、如丝绸般光滑柔软的文字之中沉潜的反而是一种精神硬度,这种孤独中的高傲正好与世俗价值的较量中完成了精神的自足,使他能够在这样一个功利漫卷的时代构建自己的精神秩序。也许,他的这些诗歌是极具私人化的精神自传,但是,一旦这些文字在心灵之间游走,误读和误解又成为了每一个阅读者的权利。
2010年8月28日 星期六
《空寂·欢爱》读后感(三):读晴朗李寒的“空寂·欢爱”
读晴朗李寒的“空寂·欢爱”
□白桦林
人的内心是需要温暖的,不过对于每个人来说,温暖的来源不同而已。
有些人借助手中的权力进而获得没有权力的人得不到的物质满足,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满足,因此内心感到温暖。但是,他们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角落暗暗储存着焦虑与不安,这种焦虑与不安总是时时地骚扰着内心感到的温暖,从而使这种来自非正常渠道获得的物质所带来的温暖感受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享受,很遗憾。
有些人自己创业,感受着创业中的各种复杂的关系,创造着自己的财富,体验着创业过程的艰辛和满足,疲惫时难免感叹世态炎凉,成功时的满足感也给内心带来了温暖,这其中的苦与乐只有创业者才能体会。
有些人珍视世间众多情感中的亲情,从亲情中感受温暖,这种温暖每天都会被不同的内容填充更替,每天感受都会很温馨,父母的艰辛默默地装在心里,妻儿的冷暖时时挂在心上,不为名利困扰,是精神上的自由战士,他们的内心体会的是亲情的温暖,为这样的人快慰。
有些人为自己的工作是自己的所爱而体会着这种所爱带来的温暖,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工作的成就给他们带来无限的温暖,很幸福。
有些人每天享受着大自然给内心带来的温暖,春夏秋冬,无论何时,他们都能用自己的眼睛发现美景,风霜雨雪、花草鱼虫、朝霞落日、青山绿树,在他们眼里全都充满诗意,这些物景滋润着它们的内心,总会让他们的内心感到温暖。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而我认识了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借文字取暖的人,他就是诗人晴朗李寒。认识他是因为读了他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11448722,从而向他索取了两本诗集,一本“空寂欢爱”,另一本“阿赫玛托娃诗选”,这是他的翻译的俄罗斯著名女诗人的诗集。以前,我很少读得懂诗歌,以前读诗的感受是,读诗时,不能进入作者的内心世界,自然就感受不深,这也许是因为我的浅薄。而这一次,这本小书让我彻底改变了对诗的理解,我在这些朴实无华、本色自然的诗句中,体会着诗人感受的生活、亲情,体会着他眼中的世界,为这些诗句感动着,幸福着、温暖着,在如今的社会里,有李寒这样的情怀,不由得心生敬佩。
这些年,我把生命抵押给了文字,
试图让它代言
说出我的苦乐与悲欢。
试图让它留着我的血,
说着我的话
和我保持相同的体温,
发出和我的心灵
同样的呐喊或呻吟。
我试图让它表达内心的真实:
面对冷漠的人世
赞美,诅咒,或者感恩。
我试图让它记录下
一个行者蹒跚的足迹,
一个卑微者不安的灵魂。
多年后,我的这些诗句,
肯定会和我的肉体一样化作烟尘。
然而,我仍旧奢望有人会读到它们,
并且叹息:
“哦,茫茫世间还有这样一个过客
这样一个借文字取暖的人”。
2006.08.23 - 24
这是“空寂欢爱”中的一首小诗,他让我无数遍地品味,不知何种思绪,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
这样一个借文字取暖的人,用他的文字,给我的心灵带来了无尽的温暖。
《空寂·欢爱》读后感(四):“让文字和我保持相同的体温”——晴朗李寒近作印象
“让文字和我保持相同的体温”
——晴朗李寒近作印象
□郁葱
在2007年的诗歌述评《注视:每个字的光芒、温度和声音》一文中,我是这样评价晴朗李寒和他的诗歌的:“晴朗李寒真正弄懂了生活:他厌倦的那些,他爱上的那些,实际上都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对于过去拒绝的东西,他接受了,从容之后,有底气之后,有定力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坦然。晴朗李寒感受到的不是沧桑而是彻悟,他说‘我的眼睛和心灵/对爱与美、疼与痛,始终保持了婴儿般的敏感。’我感觉这首诗是他成为一个优秀诗人的标志,因为他懂得了怎样使生活和文字都成为经典。”这是我读了他的诗《我爱上了……》之后对他的近作的赞叹,也是我对他近来创作的一种感受和评价。
晴朗李寒性格中更多的是温和、温情、包容,他对幸福很敏感,对爱很敏感,对温暖很敏感——这是成就一个好的诗人所必须的,而且,这样的性情许多时候也是天生的。我一直在说,写诗需要天才或者说需要才华,而其中最重要的是需要有超常的感受能力和表达能力,前者是不可摹仿的,一个天才的诗人能从平实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中感受最温润的最能触及到人的痛感的东西。而且我一直主张诗人和优秀的诗歌应该浸入更内在、更内涵的成分,晴朗李寒的诗所具有的比我期待的还要多。
我感觉,如果说我内心更多的是理想主义成分的话,晴朗李寒便是一个智慧的现实主义者。他总是能够平静、熟练、自然的面对生活本身,他从容的叙述语言不是浅显意义上的哲思,而是给人更深层的沉实、厚重和恒久感。在一首题目为《冬末与女儿石门公园散步》的诗中,他这样说:“万物在悄悄恢复原色,青石翻动身体,/接受暖阳的抚摸。/湖水一点点融化冰面,鸟鸣在最寂静的角落响起。//我是一个幸福的父亲,默默地/看你在石阶上奔跑,欢叫,/快乐让你长出翅膀,/让你变作透明的水晶。”在晴朗李寒细腻的描述中,我觉得连他运用的语言都像是他的女儿,充满了天真的质朴。然后他说:“记住这美好的一日,/在石门公园,/我们得享短暂的快乐和安宁。//终有一天,在世间,你再也找不到我,/你不要哭泣。我把全部的爱和祝福给了你……。”这样的诗句注定会被人们记住,因为它太深情了,所以也就很容易让人动情。
晴朗李寒性格中先天沉厚、沉郁的成分多,长于思考。我前面说过他对幸福的感受很充盈,也很容易得到满足,但他知道如何享受哪怕“短暂的快乐和安宁”并从中得到放大了的美好。这种表达方式和思维方式比那些纯粹追求深邃和深刻的理性手法要诗意的多。其实相似的感受几乎每个有过共同经历的人都会有,比如我在上个世纪80年代写过一首《儿子和父亲》:“孩子,让我们一起来做许多种假设/其实/ 你看不看世界/是无所谓的 /关键在于世界/在看着你 /当你面对今天的时候/你只面对着父亲/而面对今后许多丰满或干枯的日子/你便只能见到/父亲的背影了。”这种单纯的思辨现在看起来就简单生涩得多。在一首诗中,我们毕竟不仅仅想得到某种思想和理念,而是要得到一种情绪、情感、语言、思想的综合艺术感受,晴朗李寒做到了。在晴朗李寒的诗中甚至也有感伤和悲凉,但那让人体味到的也是幸福的感伤与悲凉,这是一种成熟的功力。
“这些年,我曾不止一次
在文字的密林中迷失方向,
沉醉于它的幻化与神奇。
即便看到了
返回的小径,听到了
找寻者的呼唤
我绝然不顾,又向着幽深掉转头去。
这些年,我像愚顽的西西弗斯
把文字的巨石
缓缓推向陡峭的峰顶,
又平静地看着它
轰然滚下山谷,
那最初的沮丧,牢骚和怨恨
已被时光渐渐冲淡
这些年,我把生命抵押给了文字,
试图让它代言
说出我的苦乐与悲欢。
试图让它流着我的血,
说着我的话
和我保持相同的体温,
发出和我的心灵
同样的呐喊或呻吟。
我试图让它表达内心的真实:
面对冷漠的人世
赞美,诅咒,或者感恩。
我试图让它记录下
一个行者蹒跚的足迹,
一个卑微者不安的灵魂
多年后,我的这些诗句
肯定会和我的肉体一样
化作烟尘。
然而,我仍旧奢望
有人会读到它们,
并且叹息:
‘哦,茫茫世间
还有这样一个过客
这样一个借文字取暖的人’。”
这首题为《文字》的诗显然是晴朗李寒某个阶段的精神履历。我说过,一个写作者,一定要为自己写下一些文字——而且要写下最有意义的文字,有朋友问我诗要写什么时,我总是说:起码要写写你自己。我想,一个能记录自己心灵史的诗人一定是一个认真的、严谨的、出色的诗人,我们有些诗人是不懂得写诗就是在写自己这个道理的,他们貌似广博的“社会抒情”太泛泛了。我理解晴朗李寒在写作这首诗作时的感觉:他的情感,他的想像力,他的细腻、粗粝、直接、内在,他的激情和冷静,他的处世哲学,他的心理状态……几乎所有生活的经验与代价都会在瞬间被调动起来,被融合在沉潜、丰实的表情中,而且他尽可能平静、超然,写一种被彻悟了的生存境遇,一种经历了虚无与踏实、艰难与幸福之后的全部。——能够坦然的面对自己并且刻划自己,我知道诗人在这样的时候是最激动和激情的。当然真正理解一个诗人的心灵史实际上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但我们还是能从这些时而尖利时而柔韧的诗句中,感受到诗人所具有的心灵内涵和精神高度。
“风在吹向低处,
春天的星辰旧了。
风翻越太行山,城市的灯火暗下来。
一个人被悲伤死死抓紧。
在楼群间,风迷失了方向。
一辆自行车被无形的手抛向云端。
风在吹,骨头叫喊着饥渴。
瞎子遇见沙子,
多余的人放声痛哭。
很多风,一直在不停地吹拂,
慢慢让事物弯曲。
它要一直这样吹下去,
叫那些哑巴说话。
它要从大海中提取火种。
那在波涛中诞生的人,身怀利刃,
她要在生活的厚幕上
打开一道缺口——
从那里,刚好让风向着外面
一丝丝漏尽。”
晴朗李寒的这首《风在吹》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他把握作品形式的能力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他诗歌形式和语言上的多元。这样的诗句,意义和不是单一的,它也许仅仅是对事物简单的描述,也许是诗人内心世界复杂的象征性符号,这首诗的容量可以无限广延,而且很内在很内涵,这类诗歌不是在制造箴言而是在烘托感受。用不着什么让人觉察到的技巧,语言也平实简捷,但非成熟的诗人所不能。我总是在说一个杰出的诗人能够驾驭各种表达形式和语言,晴朗李寒带给了我们这种审美满足。我想还有一点,他在作品风格上的变化自如,也来源于他作为一个翻译家广阔的视野和博学。写诗写到最终,还是要写学问,我的这个观点不知道诗人们能否认同。
应该提及的还有他的许多作品。在《高速路上》一诗中他说:“不管怎么说,我还在爱着:/呆滞的杨树/颓唐的乡村,/树上空洞的鹊巢,村中黯淡的街巷。/这些都是我所爱的”;在《月夜眺望太行山》一诗中他说:“多好呀/一个人还没有老/时光还未曾背转身去/浮浪之心还可以偶尔轻狂”;在《轮回》中他说:“在生命的轮回中,/他愿意,把理想的巨石一次次推向山顶。”;在《空白》中他说:“我放下了尘世的一切,/肋骨长出翅膀,只在音乐的河流上飞翔”。他创造的这些精彩的诗句无疑将成为同类作品中的典范。这使我回到了最初的思路上,也是诗歌创作者们常常问到的一个问题:好诗有没有标准?什么标准?我曾经在几年以前就明确表述过我认为好诗的标准:1、诗人的创造力、影响力。2、作品的价值和个性。3、持续的作品生命力与恒久感。4、诗中展示的诗人的境界、品位和尊严。5、作品的先锋精神和探索精神。6、语言魅力。或者用一句话说:好诗应该是具有人类生活、思想和精神高度的文字。晴朗李寒的诗歌显然达到了我期待中的审美高度和标准。如果说我以上的表述还不能完整的回答“什么是好诗”这个具有多种定义的话题,也许我们多读读晴朗李寒最近的近作,便能够给我们提供一个直接的和具有直感的答案。
2008年5月1日
(转自郁葱老师博客:地址:http://blog.sina.com.cn/yucong)
《空寂·欢爱》读后感(五):向内翻转,多情不伪 ——读李寒的《空寂•欢爱》
向内翻转,多情不伪
——读李寒的《空寂•欢爱》
李 钧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 曲阜,273165)
一、把诗装进口袋里。
2009年“感恩节”那天,一下子收到了三本诗集。这是银河出版社出版的“金屋顶文丛”里的三本口袋书,64开精装本,精致小巧得让人不忍释手。它们是郁葱的《狂欢夜》、晴朗李寒的《空寂•欢爱》,以及李寒译阿赫玛托娃诗选《午夜的缪斯》……幸福如此丰饶,就像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
我把它们放在包里,如同一个骤然得到大笔意外之财的暴发户一样,到处招摇,结果被一个叫靳日波的“暴徒”“打劫”去了郁葱的诗集。于是我更加珍惜李寒的两本集子,并在翻阅中记下了一些笔记。
二、诗有两种取向。
一种是向外的。这类诗人观察社会人生,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他们的作品有知、有智,兴观群怨,熏提浸刺,照亮别人,启迪社会。这种社会诗学在中国诗歌史上源远流长,对社会的进步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但是当“舆论一律”的时候,诗歌会因此而变成政策的注脚,成为宣传的工具,从而牺牲了诗歌的审美特性,陷入“题材决定论”。中国诗歌在20世纪的遭际,就说明了这一点。
另一种取向是向内的。诗人们内省、慧悟,向内心翻转,建构起历史诗学、文化诗学和更深层的生命诗学。如果说“知人者有力”,那么“自知者强”,向内的诗人践行古希腊箴言“认识你自己”,或者说如孔子所说“古之学者为己”,他们的诗作是真正的“启蒙”——自我的启蒙。这是一种自反的审美现代性,向纯粹的人性深度开掘,将心灵向形而上的境界升华。
二者难以截然分开,也不能决然区分高下。但是就诗的本质而言,她必是高于生活(世俗的现实主义抒情主题)、生命(感怀与抗争的人本主义观念)、生存(文化与历史的追思与忧患)与存在(哲学、宗教与神话的寻找与描述)的自在者;她引领人们上升,给人以清洁的精神;她比哲学更接近真理,更能揭示生命存在的本质;她不仅给寒冷中的人们以心灵温暖,更能给世俗生活以超然的救赎。就此而言,向内翻转的诗歌书写超越阶级、超越地域的人性,更重要的是她打破了线性进化论,截断了时间之流,因而更持久,更永恒。
李寒的诗歌经历了一个由外向内的翻转过程,这让人看到了他的诗歌从思想到艺术的大踏步推进。
三、李寒属于“第三代”。
按李寒从事诗创作的时间来看,他应属于“第三代”。“第三代”诗人曾标举“断裂”的旗帜:你要坚持知识分子精神立场,强调启蒙意识,我则要强调民间立场,倡导平民意识;你要弘扬人道主义、英雄主义、理性主义,我则创立要消解历史和文化的崇高意义的“新传统主义”、号召“逃避知识、逃避思想、逃避意义”的“非非主义”、自称是“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的“莽汉主义”;你要做文化上的精神贵族,我则要做诗坛上的嬉皮士和流浪汉。韩东的《有关大雁塔》对杨炼《大雁塔》中浓重的历史感和人文色彩的消解,被看作是“语言意识的觉醒”的成功范例,而于坚的《尚义街六号》用调侃的语调对普通人的平庸生活的逼真描写,也因表现出“超语义的美”而被看作是“生命意义的觉醒”的代表作。通过语言意识和生命意识的变异所体现出来的诗歌审美意识的变异,正是“第三代”诗歌最根本也是最显著的特点。——第三代诗人的某些精神因子浸淫了李寒的诗歌思想与技艺。
在李寒前期的作品里,读者能看到许多与韩东、伊沙相似的因素,也许还有他喜爱的俄罗斯天才诗人鲍里斯•雷日伊的格调。比如到2003年的时候,人们还可以读到李寒《好长时间了,我没有……》这样的诗:“好长时间了,我没有/好好地看一个人/想一个人/爱一个人/好长时间,我没有/好好操一个人/……真的,真有好长时间了/我没有静下心来/想一想/生活啊!”甚至到2006年春天的时候,还有《爱她的……》等赤裸裸的书写,真让人担心他会滑向形而下。——我并不是一个禁欲者,也并非矫情,而是实在不能理解它的直白。这个时期的李寒,充满了愤懑、焦虑和不安,甚至不时发出诅咒。比如《老畜牲》:
这头老畜牲,比任何其他的畜牲/要老得多,如今在吐血的夕阳里/它吃力地搬运着自己的/影子。呵,想当年/所有年轻骚动的/母畜,都曾在它粗壮勃发的阳具下/亢奋的颤抖,它是种族的根/它是部落的酋长,它是/血管里燃烧火焰的天神
而此时,它的哈喇子飞流直下三千尺/它的眵目糊截断乌山云雨,它的齿爪间/也许还残留着腐肉和血渍,但是/它的皮毛已经垂向大地,它的嘶吼/只在记忆的深谷中回响/它时常会被/自己的白日梦轻易惊醒/它那曾经奔跑的骨头和肌肉/最终将成为/蚊虫的美餐与蝇蛆的眠床
这头残暴的老畜牲,岁月饶不了它/它会让时光的温柔之手/一点点杀死/他的颓废的后代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忘却/倒是蚊蝇和蛆虫的子孙/还念念不忘它鲜美的肉味。(2004、06、05)
不管这首诗的指向是什么,都具有“恶之花”的毒素;无论他运用什么样的隐喻、象征,都无法不让人感受到他的苛薄,如同剔肉的尖刀,锋利;又如撒旦的诗篇,黑暗。诗人对于这样腐朽的“强权”实在没有必要表现他的愤怒,更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才华,正如诺曼•马内阿在《论小丑:独裁者和艺术家》中告诫我们:“艺术家不必严肃认真地反对强有力者,这只会抬高他们的身价,因为你反对他们,说明你把他们太当回事,无意中反而加强了他们的权势,承认了他们的权威。”
“时间的焦虑”是李寒早期诗作吟咏的一个重要主题。比如《生命速度》:
我知道,生命的速度/不是我能掌握的,我只是尽力地/去调整,或快或慢/让我体味人生的适意//那些尖叫着掠过我身边的人/我从不羡慕和嫉妒/对那些喘息的落伍者,我也/从不会嘲笑和厌恶//我知道,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设法让肉体与灵魂同步/和我一样,享受自己的快乐/或者痛苦,我敬重每个人//当我们实在走不动了,面对遥遥的目标/我相信,出于惯性/我们的灵魂/还会向前走上一程(2004.02.03)
这样的诗歌当然有“励志”的情愫,但是正是从这些看似有力的、近乎是叫喊的句子里,读者感受到了作者的虚弱,诗人一旦进入“时间”,就显得格外渺小,顿生“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虚无感。再如《忽然间》:
怎么忽然间/我就对生活丧失了信心/一年三场的沙尘/每日在家与单位之间游走/刷两次牙/吃三顿饭/睡一次觉//怎么忽然间/我就对爱情变得如此冷漠/我们的肉体/正渐渐地松驰下来/忽然间/它们再也擦不出一丝火花//生活的沉重/已使我们憔悴/在倦怠的春夜/我们平静地并排安眠/怎么忽然间/就想到古典小说中/常常提到的那几个字/“于是一夜无话”(2004.03.31)
但是,这些最黑最黑的咒语,这些牢骚与怨言,恰恰说明一个人内心力量的匮乏。因为,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黑暗、颓废、随波逐流,这样做正说明了庸俗与邪恶势力的强大以及对诗人内心造成的“影响焦虑”。李寒在这个时期,即使那些直抒胸臆之作,也更多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比如《我无法使自己慢下来——致王冷阳》:
我无法使自己慢下来,我逆着风/如同一枚弯曲的钉子,一枚/被命运的锤子敲弯的/钉子。我还要插入理想的深度。
这是困难的,我知道那些嘲笑声/试图改变我的方向,那些咒骂/只会使我的心刹那忧伤,/我是行者,从出生那天便已注定
我不能慢下来,岁月的风侵雨蚀/时刻都会磨钝我的尖利,不能/我不能在沙滩上悠游,不能在美女的/衣裙边打情骂俏,我是一个行者。
像率众走出埃及的摩西,我坚守着/使命,信守雕刻在石板上的十诫/固守多年前的承诺,我是这样一个宁种/如同堂吉诃德,一次次向着命运的巨大风车挑衅
我是慢不下来了,任何事物都不能使我慢下来,/恰似湍急的河水中的漂流者,抓不住什么/也不想去抓什么,我相信:即使死亡之神/击倒我的一刻,我也将保留前行的姿态。(2004年5月25日心绪不佳作诗寄友)
这都是“心绪不佳”、定力不足的表征。一个有才华的诗人,如果将他的才华都押给黑暗的使者,他自然不会缺少灵感,但是诗人应当想到那个著名的提问与设问——“在这贫瘠的时代,诗人何为?诗人是酒神祭坛神圣的祭司。”
荷尔德林设问与回答,道出了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的原因:诗歌是光明、自由、仁慈的天然盟友,孪生的兄弟;诗人有着伟大、包容的心灵;他们是没有被污染的、始终持守坚定的道德良知的写作者;真正的诗人以自己的方式对现实腐恶发出批评——不是通过审丑或者“以恶制恶”,而是通过对美和善的近乎宗教的赞美。
四、由外向内,这是一个诗人成熟的标志。
36岁,真是一个奇妙的年龄。或者可以说它打开了一个人的第二青春期。李寒到了36岁,诗风发生了很大变化,这恐怕不仅是阅历的缘故,更是思想的成熟。
有丰富的诗歌阅读与写作经验的读者,都会从他的诗作中发现这一点。郁葱就认为《我爱上了……》是李寒成熟的标志,并对其相关“近作”发出了赞叹:“一个天才的诗人能从平实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中感受最温润的最能触及到人的痛感的东西。”他把李寒与自己做了对比:“我感觉,如果说我内心更多的是理想主义成分的话,晴朗李寒便是一个智慧的现实主义者。他总是能够平静、熟练、自然的面对生活本身,他从容的叙述语言不是浅显意义上的哲思,而是给人更深层的沉实、厚重和恒久感。” 与郁葱有同感的人一定不少。
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李寒的《爱……》,因为它不仅做到了宽容,而且让诗从语言学上升到了生命哲学高度。它不再叫喊,它所有的是“思”:
轻点儿,再轻点儿,/让我们说出:爱……//不是一声,痛苦地,哀!/不是二声,忍受着,挨——/不是三声,困惑地,嗳?/也不是四声,叹息着,唉……//它无需声调,只管轻轻地/从心灵深处/穿越漫长黑暗的喉咙/自平静的舌头上滑过/在稍稍开启的双唇间吐出//爱——//甚至,它没有声音,只是/一个嘬起的口型,/一记刹那间的眼神儿,/一朵唇边的微笑,/一只伸过来,如花绽开的手掌。//你爱我吗——//多少年后,我们不再问这样的话,/相牵的手指不再有电流奔涌,/对视的目光也不再激起火花,/我们一起慢慢地老了,/我们的灰烬/安放在一起,也慢慢冷却,/谁又能说,这不是爱?(2006.09.23)
李寒的这些诗,让生活回到原点、本质和当下,而不是“从明天起”,他要理想而不要主义,他要把生活诗学展示给人们。“一个能记录自己心灵史的诗人一定是一个认真的、严谨的、出色的诗人,我们有些诗人是不懂得写诗就是在写自己这个道理的,他们貌似广博的‘社会抒情’太泛泛了。” 李寒超越了“社会抒情”,他从“日常叙事”中发现了诗的本源,这一发现让我想起了那句艺术判断:伟大的题材是留给平庸的作家的,平庸的题材才是留给伟大的作家的。——作品的价值大小在于其意蕴和境界,而不在于取材的宏大与否。王国维《人间词话》说:“‘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成熟,在于对生命的敞开,是对于物理时间、物理空间的放弃,而逐渐转向对心理时间和生命空间的思考。《晴朗——给自己》虽然是他送给自己的,但是注定被人们记住:
最好有一场风,吹尽这城市上空的阴霾,/最好有一阵雨,涤净悬浮在心中的尘埃,/在此之后,最好天空还原为蓝色,/大地,袒露出优美的肌肤。/寒露未去,清霜未降,/远处的西山中,最好秋柿正红。
给我晴朗的一日,美好的一日,/让一个生命就此诞生,/或者就此老去。飞逝的青春,让钟表的时针/一点点刮褪颜色,没有什么值得忏悔/和抱怨。三十六年,对于一个人,/多么平淡的一个奇迹。
在日子琐碎的缝隙间,还是最好匆忙一些,/无暇顾及赞美和嘲笑,/告诫自己永远感恩,谦逊。低头走路,/而让梦想高高飞翔,/学会宽容绊倒自己的石头和绳索。/让心中理想的灯盏,片刻都不要熄灭。
从此以后,相信每一天都是/最好的一天,相信善良,相信爱,/那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得到我的祝福。/如果生命多延续一天,希望/写下的文字,最好多贴近一些自己的心灵。(2006.10.22)
其中有幸福,有矛盾,有晴朗,但是他做到了“真情不伪”。不再是社会抒情,不再制造箴言。不再像汪国真那样轻俏,也不再像“第三代诗人”那样看透一切般“媚俗”。最重要的是,他坦然承受生命的缺陷,不再有时间的焦虑,他畅饮生命的满杯,他退回到了童年。这首诗让我想起朱自清的长诗《毁灭》的结尾部分:“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不再低头看白水,/只谨慎着我双双的脚步;/我要一步步踏在土泥上,/打上深深的脚印!/虽然这些印迹是极微细的,/且必将磨灭的,/虽然这迟迟的行步/不称那迢迢无尽的程途,/但现在平常而渺小的我,/只看到一个个分明的脚步,/便有十分的欣悦——/那些远远远远的/是再不能,也不想理会的了。/别耽搁吧,/走!走!走!” 作者的心是坦然的、平和的,如同流水“以自己的清洁洗净他人的污浊,有容清纳浊的宽大度量”(日本黑田孝高《水五则》)。
在《轮回》(2006.12.02)中,作者给自己这样的定位:一个“不知脚踏实地的人”、“一个孩子”、一个“在梦中迷路的浪子”、“尘根未净的俗子”,他的“脊背上的翅膀早已退化”,但是他同时又是一个“幸福的人”,他“笨拙地应付着迅疾的生活。/他疲惫地爱着,还没有感到厌倦”。他不是救世的天使,不是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只是作为一个人、一个率真的人、一个孩子般的诗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尽己之力,让周围变得干净些,固执地相信着美好——我们也许无法改变世界,那么就保持我们自己身上的美好的东西吧!
在2006年以后的诗里,时间不再是李寒的焦虑重心。那首《1970.10.22-?》写得多好:“那后面,还会有一串数字/记录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日期。我自己无法预知,/肯定要得由别人/填写了//你看,中间那短短的一小横/代表了/我的一生”。(2006.4.3)我想,时间焦虑是许多人都在思考的问题,评论家吴亮关于“时间”的思考,与诗人们有相通之处:
“物理时间连续,绵延,均速,不可切割,单向,不可逆,一次性,诸如此类。但心理时间完全不同了,它不连续,有快慢,可停顿,可逆,双向,重复,重叠,诸如此类。简单说吧,功利主义者强调物理时间,所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时间就是金钱’啊,狭隘地把时间换算成各种收益与回报;审美主义者强调心理时间,他们热衷于内心感受,回忆,幻想,无谓损耗,虚拟世界。……如果时间不过是我们换取生活资料的‘成本’而不再是生存本身的最主要形态,它就将同地球能源一样被迅速开采完毕。人们现在普遍抱怨‘时间过得真快’的原因是,时间被榨得所剩无几,即便如此,人们抱怨的依然是外在的时间不够用,却没意识到被榨干的其实就是人们的生存形态本身……”
既然“我诗故我在”,那么李寒这些优美的、有温煦、有生命的诗句,一定会长于一生,长于生命时间。
五、好的诗,洁净如“泪洗的良心”。
好的诗是温暖的,如母亲的手,给人以慰藉、理想、美好。好的诗还原人类的童年,甚至告诉人们未来的生活。好的诗不是批判、揭露,因为诗是审美而非审丑。在此意义上,诗是古典的、永恒性的,而非现代的、时尚的,更非“恶之花”及其罂粟的种子。
真正的诗人,必然是个孩子、傻子,甚至像食指那样的“疯子”。他们只看到美,只固执地信守善,而不是揭发“恶”,因为他们不能让污垢伤了自己的眼睛。他让所有的苦水都倾倒在自己身上,独自肩起黑暗的闸门,放孩子们到光明的处所。或者,在贫困的时代,他要做一个“作着飞翔的梦,/借文字取暖的人。”(李寒《文字》)
李寒在2006年以后,还偶而写一些具有存在主义倾向的诗歌,比如《我不可能对你们说出我的痛》、《不可能深入一个人的悲伤》、《我感受着我的肉体》等,这些都让人有惊悚之感。但是具有生活叙事之美的诗渐渐多起来,比如《中国母亲》:
一个日常的女人,被岁月打磨得面目模糊。/如今,她站在菜市场里,/为晚餐是土豆白菜,还是萝卜蘑菇,迟疑不决。/她的自行车粘染了尘土和泥泞,/车筐有些变形,(它一直装载着一家人的食粮)/她要趁着昏暗的天光,挑选那些喷过水的蔬菜,/要为秤的高低与小贩较量。/“菜还是这么贵,天都暖和了。”/“便宜不了的,什么都涨价!”/菜贩厌烦了她的挑拣。/“孩子正在生长,再买些苹果吧。”/10块钱6斤,尽管觉得贵了,/她仍然仔细地挑了些。/“他累了,爱喝口小酒,就着我炒的花生米。”/土豆两块,胡萝卜一块五,西红柿一块八,苹果五块,花生米三块,/红的,绿的,慢慢挤满了车筐。/一个清贫的女人,熟练地掌握了生活的算术,/她清楚,如何让每月的600块钱,正好与下月衔接。
这是普通的一天,三月八日,/我见到一个普通女人,从菜市场缓缓走出,/她笨重的身体,隆起的腹部,/很快便会被黑暗和汹涌的车流淹没。/而在她的子宫深处,/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小胎儿正在吞吐着羊水,/用脐带吸吮着养分,/一天天长大。(2007.03.08)
这首诗让人们知道了什么是生生不息,明白了莎士比亚所说“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的含义。这样的叙事诗,也许是李寒所有作品里最好的。
不仅如此,36岁的李寒把大量的诗作献给了自己的亲人——母亲、爱人和孩子。如《晕眩》、《况味》、《我爱上了……》,还有那篇《暮色》:
在暮色中回家,/在暮色中失去最后一丝热量,/多么苍白的一日,/多么平庸的一个人,/这一天中我流尽了全身的血液,/我的灵,我的魂,/它只能疲惫地/牵着我肉体的影子飘行。/而忧伤,像一条忠实的癞皮狗,/多年来就一直跟随我。
天空正在隐去最后一丝蓝色,/新年的雪已然变黑。/一群乌雀,还没有停止喧噪,/在赤裸的枝头啄食着残余的微光。
我骑车穿行在暮色里,/后面的女儿,默默地伏在我的背上,/她也累了,/她把过剩的力量都夹进了课本,塞进了书包,/多好呀,她小小的内心还不知道生活。
风从前方吹来,/我稍稍弯下冰凉的身子,/只有那一小片后背,传来女儿的温暖。(2007.01.08)
你在这里明白了何谓“救赎”——在一个没有宗教的国度里,亲情、爱情是光,是暖,是希望,是普渡的慈航。有了这些,人就永远不会被打败、被击垮。
六、诗歌除了“思”,还有真情、奇趣。技巧和语言是最后的部分。
许多诗作者都运用大量的修辞与华丽的词汇,以为这样才能是诗。其实修辞与丽句与诗和思关系不大,甚至只是诗歌最次要的部分。
李寒的一些诗作中也掺杂着笨重的修辞。比如里“那些城市中的可怜人,/多像走动的吸尘器”,“电视塔形同巨大的注射器”(《浮尘》);满天星“是一粒粒水晶”(《满天星》),“大雾像一场难缠的爱情”,“我,一个骑车子的人,一只低空飞翔的工蜂,一粒湍急车流中的蚂蚁”,我的内心“像收割后的田野……一片空茫”,“对着大雾诅咒……如同逝去的青春”(《 大雾像一场难缠的爱情》);“蜂巢,一枚灰色的莲蓬,铁铸的一般/焊接于松枝之上”,“那些细腰的精灵,飞来了”(《蜂巢》;还有“像西绪弗斯”、“如堂•吉诃德”等……都显得过于直接,有时候这些轻易得来的意象不仅不能增加诗意,反而消解着诗的氛围和气场。
到了2006年秋天以后,李寒的诗里越来越多的出现生活叙事,因为他的所指甚明,所以那些修辞减少到几乎是无,句子越来越干净,如同《晴朗》一诗中那样贴近心灵。
诗人向上的质变就是这样,突然掉头,没有理由,但却留下了痕迹。
我敢断言,此后的李寒,不再属于哪一个诗派,不再属于“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或“第三条道路”,他不属于哪一个阵营,恐怕也再难指认他受到哪位前辈诗人的影响,或有着某某某的痕迹,他只属于自己,因为他已是一个成熟的诗人。
七、李寒的译笔是“信达雅”的。
严复是中国现代最重要的翻译家之一。他提出了“信达雅”的译文标准。但是中国的译者真能做到这三条的不多,即使严复自己也没有做到。后来鲁迅与梁实秋发生“直译”与“意译”之争,都说明了翻译工作是难以讨好的。
但是杰出的译笔会给人更多启示。20世纪末杰出的小说家、杂文家王小波在随笔《用一生来学习艺术》中说,他受益终生的文学作品首先是两部译作,一部是王道乾先生译的杜拉斯的《情人》,一个是穆旦所译的普希金的《青铜骑士》。他说:“我将杜拉斯、道乾先生、穆旦先生看作我的老师”,因为他们使人们认识到“我们已经有了一种字正腔圆的文学语言,用它可以写最好的诗和最好的小说,那就是道乾先生、穆旦先生所用的语言。”王小波说:“我没有读过大学的中文系,所以孤陋寡闻,但我以为,人活在世上,不必什么都知道,只知道最好的就够了。为了我知道的这些,我要感谢杜拉斯,感谢王道乾和穆旦——他们是我真正敬爱的人。”
我读过关于阿赫玛托娃诗作的多种译本,但是李寒的译笔是最好的。我觉得,诗人翻译诗人的作品才会最好,因为他们惺惺相惜,并有二度创作,能做到“信达雅”的结合。
八、各得其所。
写下如上这些随笔,是在2009年圣诞节。我在日记里还写下《各得其所》:
冬日的校园,/一个晴好的中午。
我读着一本诗,/顺手写下随想,/若有所思地走到阳台/吸一枝烟。/一个女孩捧着书/在小广场上走来走去,/她在背诵或朗读。/一位老妇在行走器上健身,/不时侧过脸/看看跳格子的小孩。/稍远的地方,/是一位老人在遛狗。/在他们旁边的马路上,/不时跑过一辆辆汽车……
阳光很好。/阳光下的人们/各得其所。
(2009年12月25日)
《空寂·欢爱》读后感(六):王永:借文字取暖——李寒诗歌印象
王永:借文字取暖——李寒诗歌印象
文/王永
乡党李寒有一博客名为“空寂与欢爱”,出版一诗集也取同名,而在我对他的诗歌的阅读印象中,“空寂”与“欢爱”也成为其中的两个关键词。
一、空寂
我们生存的空间充满着喧哗与骚动。高高的塔吊转动的声音,水泥搅拌机旋转的声音,电焊的闪光和电钻令人不胜其烦的声音,加速着城市丛林的生长。街道上,高分贝低重音的音响应和着城市激越的心脏的翕张,连同如过江之鲫的各色汽车的喇叭和刹车声,淹没着行人匆匆的脚步。当然,更有人们的种种欲望,在洗浴中心的红灯里,在星级酒店的绿酒里,或在正义的围墙的暗影中,放肆地膨胀。置身在不断提速的时代火车上,伴随着些微的晕眩,人们也身心俱疲地忙(忙字,从心从亡——古人的智慧令人佩服)着,主动或被动地,无暇放慢脚步,打量一下西天的云霞,清理自己内心的野草。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空寂,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修养,更是一种能力。
苏东坡有诗云,“空故纳万物,静故了群动。”虚静一直是中国(古典)文学所推崇的创作心态。经由空寂的心境,空寂的修养,空寂的能力,李寒发现了“那些城市中的可怜人/多像走动的吸尘器”,并且有意识地“调慢了生活的时针/轻轻掸落自行车上的浮尘/前行的途中将尽量低下头去”。(《浮尘》)凭借着空寂的能力,他甚至能使繁忙的生活暂停下来,“从繁琐中抽身而去,让灵魂飞起来:/慢慢打量周围的世界,/去发现那些/被匆忙的尘世疏忽的美丽。”(《暂停》)
刘勰在《文心雕龙•特色》里提到“入兴贵闲”,这也是关于审美创造心态的一个重要命题,意即排除冗繁事物的干扰,涤除玄览,保持心神的清虚澄澈,感兴就会不期而至,神思盎然。的确,除却了喧哗与骚动,空寂下来的心灵更加灵敏和易感,继而心生神圣和领悟,所以,在大海边,李寒能“让大海的蓝,吓得灵魂出窍”,突然全身松软无力;(《去年在威海》)所以,在一片杨树林,“ 淡淡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耀在林间的空地上,残余的积雪/吐出青蓝的湿气。/我又一次停下脚步,在它们中间穿行,抬头仰望了片刻,/发现天空,又高了一些。”(《杨树林》)甚至,虎尾兰、满天星、文竹、仙人掌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不起眼儿的植物,都被他取为诗名,成为移情的对象。
不独对于身外之物的观照和领悟,空寂下来的心灵,更使得李寒对于自己的内心变化和生命的状态探幽烛微,心弦的颤动和神经的疼痛交织一瓣心香--“面对宁静之美,/我的赞叹暗藏于心,/我更多体味到灵魂的灼伤和神经的疼痛。”(《河北作协•初冬》)“我一个人在暗处坐着/突然有些乱,有些忧伤”;(《微凉》)“同时冒出的,/还有我眼中突然的泪水,/它们瞬间恢复了/我与这个世界断绝已久的联系。”(《阵雨》)甚至,能在空白之中进入到生命的禅意状态:“这是尘世的哪一天--/我茫然独坐,/像一滴浓墨,意外地落上宣纸。静静地,黑着。”(《空白》)空寂下来的心灵,才能时常“失神”,“时时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察觉“体内的黑暗”和“体内的闪电”,并生发为诗篇。(句中所引皆为李寒的诗题)
在空寂的状态下,诗人李寒甚至进入了迷醉的高峰体验--
……
世俗的灯盏,一朵朵熄灭,
躁动和喧哗,也向着梦境深处迁移
最美的事物,你们看不到,安睡的人呀
它们正一件件向我次第展开
我深谙,一人独坐的幸福
听青草间的虫鸣,像瞬息开谢的昙花
两条清溪从肋下流过:潺缓
一片湖泊在内心荡漾:安详
七颗星辰向天宇疾飞:空旷
……
--《独坐》
也正是空寂的状态,使他能(在诗歌中)无欲无求,保持苏东坡“一簑风雨任平生”式的洒脱:“前面的路途还长,管它呢/要睡,就睡到被黄昏的阵雨叫醒--逍遥乎寝卧其下。”(《蝉鸣》)
里尔克说,“自从个人初次尝试在短暂事件的河流下面寻找自我,自从他第一次努力在白日的喧闹中倾听,一直深入到自我的最深层的寂寞当中,--现代抒情诗便存在了。”(《现代抒情诗》,《永不枯竭的话题》P44)李寒的诗歌就是这样的“现代抒情诗”。
二、欢爱
如前所述,对于诗人李寒来说,“空寂”,既是一种创作心态,同时也构成了诗人的创作题材。诗人另一大创作题材便是“欢爱”。
“永恒之女性,引领我们飞升。”大诗人歌德如是说。对于诗人这样的多情种子来说,“永恒的女性”永远是激发诗人创造力的源泉,是孕育诗人想像力的子宫。李寒的诗集《空寂•欢爱》,便是题献给三位女性的,即“母亲、妻子小芹和女儿晴晴”。作家池莉说,天赋其实是一种爱,其实,对于诗人李寒来说,反过来说也成立,爱也是一种天赋。这种天赋就表现在他那些动人心弦的爱情诗篇之中。
关于爱情诗,著名的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比较过中西爱情诗在情趣上的差异性:西方经典的爱情诗歌以“慕”见长(西方的骑士传统是其决定因素之一,所以诗中常有“我的太阳”、“我的玫瑰”之语),而我国的经典爱情诗歌则长于“怨”。此论体现了朱先生的洞察力和概括力,像“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等等爱情诗所歌咏的无不是幽怨的“苦爱”。当然,朱先生所论主要针对的是中国的古典诗词。但不可否认,在现代汉诗里,经典的爱情诗歌也多是吟咏此去经年的离别之苦、求之不得的相思之恨,如“在这般蜜也似的银夜”里刘半农吟诵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徐志摩饱蕴着“甜蜜的忧愁”的《沙扬娜拉》,戴望舒“消散了她的叹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的《雨巷》,冯至的“我的寂寞是一条蛇”(《蛇》),还有张枣的“只要想到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就落满了南山”(《镜中》)。相较于这些幽怨感伤的爱情诗,李寒诗中的浓郁炽热的“欢爱”别具特色。比如这首《爱她的……》,就将幸福与战栗呈列在爱的铺排之中--
爱她的一切,爱她的全身
爱她的肉体
爱她肉体上突出的部分
爱她的发梢小巧的鼻头儿
爱她湿润的而翘起的小嘴
爱她带电的舌尖
爱她的锁骨小指的指肚儿
爱她光洁的脚髁
爱的弹性的乳头儿会轻唱的阴蒂
爱她的灵魂
爱她灵魂裸露的细节
爱与她接触的刹那
那刺穿骨骼的战栗
让我们再欣赏一下李寒的这首《春困——给小芹和晴晴》--
小麦在高楼的阴影中绿着,哪个
倒霉蛋的风筝,又挂在了
电线上,随风摇荡
春日的午后,工地的嘈杂远了
我像上帝,踮起脚尖
逡巡在你们梦境的边缘
或者,似一只蝴蝶
栖止于一册打开的书页
白昼渐长,沙尘退去
一枝怒放的桃花,做了你们昨日的
花冠。如今你们睡着
空气中还荡漾着淡淡的芬芳
我就在你们身边,像一个孤独的神
呵护着你们的梦,倾听沙漏中的
时间,一点点落下,像沉入杯底
碧绿的茶尖,缓缓
你们春天般安静,偌大的房间
也如春天般空旷
阳光的影子渐渐西斜,阴影拉长
我仍不愿唤醒你们。
在如同碧绿的茶尖缓缓沉落杯底般静谧的氛围里,面对着春睡中的妻子和女儿,李寒蓦然地被幸福的闪电照亮,这是爱的幸福,诗人陶醉其中,不能自拔。这种陶醉感(我想还有一定的成就感),在恍如化身为“蝴蝶”甚至是“上帝”和“神”的自我感觉当中毕露无遗。
刚才说到,对于诗人李寒来说,爱是一种天赋。这还表现在他对于爱极为敏感--“恰似敏感的爱,隐藏在肉体深处的/心跳,每一下都引它颤动”(《文竹》);“我的眼睛和心灵/对爱和美、疼与痛,/始终保持了婴儿般的敏感。”(《我爱上了……》)正是由于“敏感的爱”,他往往能抓住那种最温柔最内在的瞬间感觉,尽管文字质朴,“情圣”李寒的诗句竟能如此深挚感人、刻骨铭心、荡气回肠--
“我们拉着手,或者衣襟/生怕一不小心/将对方遗失//为了不使你的生活/再添一丝苦涩/我甘
愿把泪水里的盐/全部重新咽进肚子”(《白夜--给小芹》)
“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多少年后/我也是随风飘忽的尘埃,/但我肯定是,春天飞入你眼中的那
一粒/让你渐趋淡漠的记忆,/又一次充盈了泪水……”(《独坐--给小芹》)
“我清楚,/它的灯芯,一起在倔强地燃烧着,/爱人和女儿的灯笼,/就依偎在它的身边,/它
要把前面的路,/照得尽量远些,再远些--”(《人皮灯笼》)
“五十年之后的夕阳中,/硬化的心脏,有一小块儿/当你偶尔想起她,/还会轻轻地软一下,/
疼一下。”(《邪恶爱情》)
(李寒有许多首献给“小芹”的诗,我甚至想,这个芳名为“小芹”的女人,肯定成为了众多晴朗李寒的女粉丝们“羡慕妒忌恨”的对象。)
我还想引述一段里尔克的话:把艺术“带到我们的居所里来,就像人们把神从高大的教堂里带到亲切的卧室里一样,这样,它便不再仅是神秘和令人畏惧的,而且还是亲切温和的。艺术必须分享我们小小的经历和愿望,不可以远离我们的快乐和节日。”(《永不枯竭的话题》P18)由于“敏感的爱”,使得日常生活中的--而不是凌空虚蹈的--“小小的经历和愿望”、“快乐和节日”,在李寒笔下纷纷化为动人心旌的诗篇。这里我要指出的是,与众多爱情诗的唯美感伤的青春抒情相比,李寒笔下的“欢爱”虽也热烈,但明显多出了成熟和智性,让人读来心里踏实。
三、借文字取暖
诗歌何为?在这样一个科技理性、工具理性占支配地位的“二流岁月”,对于诗人来说,这必然是一个不断重临的噬心追问。
帕斯捷尔纳克说:“写吧,写吧,诗人,你是时间的人质。” 李寒显然接受了作为“时间的人质”的命运,并拿起了诗歌与时间周旋--“自从诞生那天起,/就成为被命运劫持的人质。……我写下的这些文字,多么无用,/可它们温暖着/我的今生,它们浸染了我的血,我的泪,/附着了我的魂魄。” (《墓志铭》)“说吧,忧伤!//田野已亮出金黄的麦茬,/蝉声也在林间响彻,/那些风云来了,又去了/说吧,忧伤!……说吧,忧伤!//从前的日子在指间流逝,/烛花照泪湿,春宵一刻短,/还有多少风雨等在路上,/说吧,忧伤!”(《说吧,忧伤》)
李寒自陈:“这些年,我把生命抵押给了文字,/试图让它代言/说出我的苦乐与悲欢。/试图让它流着我的血,/说着我的话/和我保持相同的体温,/发出和我的心灵/同样的呐喊或呻吟。”(《文字》)让我们且看下李寒这首《雪中穿过丛林》--
那些雪压痛了松枝,
这时候不能有风,不能有鸟的翅膀划过
更不能有一个人的叹息
那些松枝不堪重负,稍重的呼吸
就会让堆积的白
倾泄而下
你从森林中穿过,肉身多么沉重,
它不能在雪上飞
不得不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你不能像一头熊,
在积雪下舔手掌,打呼噜,回忆,无所事事
必须在天黑前走出去,
走出这场覆盖山巅和深渊的大雪
必须不触痛
一根托着白雪的松枝,必须看到
远远亮起的一粒灯火
这首诗容易让我们联想到罗伯特•弗洛斯特的名篇《雪夜林边小驻》,在我看来,这两首诗中的情境都构成了一种人生旅程的隐喻。在这首诗里,李寒通过“不能”“不得不”和“必须”反复纠葛缠绕,写出了生命的坚忍和应有的理想的光辉。
在逝者如斯的时间之流里,作为“时间的人质”的诗人,必然会更加敏感于生活的飘忽和生命指针的暗影的移动--“为什么一只青色的苹果/那么快就拒绝了牙齿//一把剪刀,在你的体内/走来走去。”(《拒绝》)“即便在梦中,它也用牙齿脱落/头发转白,双眼失明,惊醒我。”(《我感受着我的肉体》)在这人类被抛于世的宿命和生命之重的困局里,诗人虔诚地感谢诗歌的赐福,因为,“无用的诗歌”缓解了诗人与世界的紧张关系(《飘忽》),“只有那些纸张,可以令他稍稍脱离大地的引力。”(《轮回》)
诗歌,对于李寒来说,是一种“宿命的冲动”,就像一只飞蛾,有光还不够,还“要在火焰间寻求解脱”(《飞蛾》),就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腐烂的木头里/寻找火焰”(《日子》)。在可以视作诗人创作观的《文字》一诗里,李寒如此写道:
……
多年后,我的这些诗句
肯定会和我的肉体一样
化作烟尘。
然而,我仍旧奢望
有人会读到它们,
并且叹息:
“哦,茫茫世间
还有这样一个过客
这样一个借文字取暖的人”。
现在我们可以回答“诗歌何为”这个问题了。对于李寒来说,诗歌是一种“火焰”,他借此“取暖”(前面提到他曾人生旅途比作“雪中穿过丛林”)。将诗歌比作灯﹑火,在中国当代诗歌史上不乏名篇。比如海子的《祖国》:“……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在这首名诗里,我们可以看出海子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绝与悲怆。还有两首同题为《点灯》的诗--
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他们看看
海的姿势,让他们看看
古代的鱼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光亮,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
灯也应该点到江水里去,让他们看看
活着的鱼,让他们看看
无声的海
也应该让他们看看落日
一只火鸟从树林里腾起
点灯。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
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
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
会看我灯一样的
语言
——陈东东《点灯》
……
他为什么要点灯?为什么
要和人心一样的黑暗作对,和风,和流沙
一样滑动的城市
较量?他不想去石头里点灯。他就在你的门前。
圆圆的灯光照着门环,像挂在眼角的泪滴。
……
——韦锦《点灯》
前者是带有“唯美”意味,通过“让他们看看”的重复、“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的意象和最后一节,我们不难看出诗人鼓足勇气的自信、不肯屈尊的高傲以及精英的启蒙心态(在英语中,“点灯”和“启蒙”的词根相同)。而韦锦诗中的“他”(诗人的自我对象化)“不想去”继续努力地维护这种姿态,“他就在你的门前,圆圆的灯光照着门环”,这里表明了诗人深入当代,保持现实关怀的写作立场。他只想用那小小的灯光照耀你的家门——确切地说是你的心灵,他只希望以他的诗为礼品,在这个冰冷的机器时代能带给你会心的温暖、灵魂的慰藉。
比较这几首同质隐喻的诗歌,我们会发现诗人形象和创作心态的变化,这是颇有意味的。相比于海子的悲剧英雄形象,李寒无疑更加地低调,或者说更加“现实主义”;相比于陈东东和韦锦分别想去启蒙和照亮的“他们”和“你”,李寒更加关注的是“我”。我们可以说,李寒的诗歌表现出更强的个人化色彩,他更加关注小家庭的“快乐和节日”,一己的内心律动和神经疼痛。但是,这种“为我所用”的诗歌并不因此就变“小”(这里指审美价值和影响力),由于这种个人化的情感具有公共化的价值,这样的文字同样可以温暖“无限的少数人”。
2011.3.8
王永简介:男,河北河间人。生于1976年1月。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毕业,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为燕山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从事现当代文学、文艺学等研究,在《诗刊》、《河北日报》、《南方文坛》等发表论文多篇,在河北人民出版社等出版著作2部,承担项目2项,多次获得奖励。
通信邮编地址:066004 河北秦皇岛河北大街西段438号燕山大学文法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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