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精选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是一本由[西]安东尼奥·马查多著作,雅众文化 /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9.80,页数:22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精选点评:
●第一次看他的作品,喜欢他的诗歌。
●“要像檀香木,用芬芳 作为对斧劈的报偿。”
●清新澄澈。
●很不错的一本书 ,以歌唱轻吟古老的爱情
●干净炽热,情真意切。田野是绿的,充满希望与春天。
●这才是持久的声音
●最喜欢《卡斯蒂利亚的田野》一辑。“我从不在火车上睡觉,因为如果是夜晚,我不习惯睡觉,如果是白天,看树木向后飞跑,我从不在火车上睡觉,但感觉很好。”马查多没有大手笔描画什么,但是却告诉了我老妇人在行走,雪在滑落,阿拉贡的山向阳,索里亚的春天如同一个幸运者的梦幻。“我在杏树下想到—— 树上花枝招展, 对自己没有爱情的青春 我发过诅咒的怨言” “它所以火红, 因为有炉膛的颜色, 它所以是太阳, 因为它让人哭泣又将人照亮。” 那些是惊异我的絮语,但最让人冲动不过是《寓言(海员)》
●马查多真的很用心地写诗了,看得出诗人的天性是忧郁与悲哀的,反映在大量的风景描写上,很多诗篇精炼得不能再改了,凝聚了诗人对祖国的爱,对大地的爱
●西班牙诗人安东尼奥•马查多,与鲁文·达里奥、加西亚·洛尔迦共同创造了20世纪西语诗歌的第一个高潮。马查多1939年2月在法国去世后,其作品被佛朗哥独裁政权所禁,但在热爱他的西班牙民众当中却一直流传。诺贝尔文学奖诗人布罗茨基认为安东尼奥·马查多是20世纪最重要的西班牙语诗人。
●“诗人的灵魂/向着神秘” “痛苦,我认识你/你是对幸福生活的回忆/是没有失事者/和星星的船只的孤寂” “曾经有一个水手/在海边造了一个花园/自己做了园丁/当花园里百花盛开/园丁却走了/穿过上帝的大海” “寻觅那从不曾属于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你”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一):沉重的文字时常轻如羽毛
马查多的诗句就像春天穿行在山间田野的微风,秋天光顾大地的阳光,有时轻柔得让人难以察觉。从风中感受是人的孤独与痛苦,失去爱人的痛苦。“死神默默无言。我的姑娘恬然,我的心受煎熬。哎,死神掐断的是连接我们的那一条线!” 在这个欢快的节日里“没有尽头的长廊,可怜的人们,挂起节日的盛装,破财而又陈旧,像战利品一样。”真是迷一样,诗人的自由主义思想。 “坏人搭箭,好人射。”在今天看来也还是一样。“卡斯利蒂亚啊,像你漫长的河流,在奔向海洋!”我们都在奔向海洋,海洋就是死亡。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二):读一首诗,学着无畏起来!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
我从不追求光荣
也没有将自己的歌
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我热爱细微的世界,
它们美妙却没有重量
像肥皂泡一样。
我愿它们自我描绘
成太阳并呈红色,
在蔚蓝的天空下飘荡,
突然颤抖并化作渺茫。
“我”是一个不善于去追求外在东西的人,哪怕那里有光荣,那里有很多粉丝等着我去签名。想象一下,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如此巨大的诱惑呢?
我不用去找多少名人来证明这种拒绝。我们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内心,那里是否有一个声音愿意回应你的需求?
我的需求其实是很细微的、飘荡的,甚至是很渺茫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它们在那里就好了,何况它们还可以进行“自我描绘”呢。
这是诗人的高明之处。马查多看到了一个繁华不失喧闹的世界,看到了一个人人追逐大大的、花花的世界的景象,于是他选择了停下。
诗人停下来不是为了一味地躲避,而是为了找到更多适合自己的场所和心情。“我热爱细微的世界”道出了诗人的心声。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去发现周围的“细微”,尽管它们没有重量,没有众人心目中的重量和光荣,但是它们却是美妙的。
诗人的高明之处还没有完。他看到了“渺茫”,甚至虚无。尽管有那么短暂一瞬,“我”可以“在蔚蓝的天空下飘荡”,可是那都是过眼云烟般短暂,“我”的命运就是“突然颤抖并化作渺茫”。
“我”深深地意识到了肥皂泡般的渺茫,一种前所未有的战胜自以为是和追求光荣的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
流淌的岁月里,我不禁会问自己,有多少次我会这样去面对自己,以及自己的追求呢?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三):代表西班牙的是奔牛和弗拉门戈?错错错!
作者:张伟劼
真正能够代表西班牙的,不是狂热的奔牛,不是火辣的弗拉门戈舞,而是“卡斯蒂利亚的田野”。
王尔德认为,不是自然养育人类,而是人类创造了自然,因为自然正是在人的脑子里获得了生命。事物存在是因为我们看见它们,而我们看见什么以及如何观看,则是依影响我们的艺术而定的。他的论断虽带有浓厚的唯心主义色彩,却点出了文学艺术的一大功用:教人观看,让人对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的这个世界进行重新发现。
以我自己的体验来说,在西班牙乘大巴旅行时,在横穿西班牙中部广袤腹地的公路上,看到的是比较单调的风景,若非想起安东尼奥•马查多吟咏这些风景的诗篇,我是不会觉得这样无聊的景色有什么可看的,一定会把座椅后仰沉沉睡去了。这第一眼望去缺乏美学价值的西班牙卡斯蒂利亚风光,英国人说得比较刻薄——约翰•伯格断言:界定西班牙内陆地貌的一种方式,就是宣称它是不适于入画的;西班牙腹地的风景是一种找不到焦点因而不适合被观赏的风景,“在西班牙我们看不到任何意义。本质存在于别处。可见世界是荒凉的一种形式”。
马查多的诗篇为这荒凉风景赋予了意义。Campos de Castilla,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这部诗集的名字用西班牙语读来是铿锵有力的,几个清辅音音节连续爆破而出,仿佛几块巨石轰然砸落在卡斯蒂利亚如月球般荒凉的原野上。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8.2[西]安东尼奥·马查多 / 2018 /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且看马查多笔下的原野风景:
一只秃鹫威武地展开宽阔的翅膀/独自穿越纯净、蔚蓝的天空。/我望见,远方,一座圆形的山坡宛似盾牌/和一座高耸、陡峭的山峰,/紫色的丘陵分布在棕褐色的大地/古老的铠甲成了碎片/杜埃罗河在光秃的山峦中转折,/像一张环绕索里亚的弯弓。从天空到大地,一切都是远远望去,诗人在努力创造视觉焦点。这景色是苍凉的、雄浑的、悲壮的、充满阳刚之气的。卡斯蒂利亚原野的荒凉只是它的表象,它是暗含着一股伟力的。马查多用他的诗句重新塑造了这片土地,让它从无生命到有生命,从颓唐冷漠到孔武有力。我们可以注意到,诗句中经常出现与军事、战争相关的意象,蜿蜒的杜埃罗河好几次都被比作弯弓。
与马查多同属一代人的西班牙哲学家奥尔特加曾把卡斯蒂利亚拿来与西班牙南部地区安达卢西亚做对比。在他看来,后者与中国一样,属于典型的农业文明,而前者则是军事的、武士的文明:“卡斯蒂利亚的文化是尚武的。武士居住在田野中,却并不以田野为生。对于他来说,田野是战场。攀附在山崖上的城堡不是让他久居的住所,而是他出猎的起点,是暂时栖身消除劳顿的地方,宛如鹰巢。”高原上的卡斯蒂利亚实在是南欧地区的一个特例,它与地中海文明的诸般特质是那么不符,甚至在某些方面是与之对立的。“我们穷,但我们是高贵的。”我曾经的一位西班牙房东是这么说自己的家乡人的,她就是一个卡斯蒂利亚人。
如果说卡斯蒂利亚是西班牙的核心,那么卡斯蒂利亚的气质当是决定了西班牙民族的气质的。在西班牙文学史上,马查多被归入“九八代”作家,这一作家群体的一个共同趋向,便是认卡斯蒂利亚为西班牙的中心,尽管他们来自西班牙这个文化多元国家的不同地区——马查多是安达卢西亚人,乌纳穆诺是巴斯克人,巴耶—因克兰是加利西亚人……如果大家都不承认卡斯蒂利亚的权威,那么西班牙就是一盘散沙。在整个二十世纪,直到今天,周边地区与卡斯蒂利亚中央地区间的紧张、对抗,一直是西班牙政治摆脱不掉的重大问题。
诗人安东尼奥·马查多我记得十几年前第一次游历西班牙时,曾在卡斯蒂利亚城市塞戈维亚参观过马查多的故居。从他的二楼书房的窗口向外望去,金黄色的田野伸展至天边,白云就在地平线上飘动,天空似乎离大地特别近。这样的景象,给人一种永恒的、超脱时间之外的感觉。当这汪洋大海般、无边沙漠般的田野与历史相关联时,它就满含意义了。
安东尼奥·马查多故居马查多歌颂这片土地的英武之气,也提到在这片土地上走过的昔日英雄们:中世纪史诗的主角熙德、走向大海一路前往美洲披荆斩棘的征服者们、雄心勃勃将金银从新世界带回旧世界的商人们……俱往矣,然而今朝缺乏风流人物——1898年,西班牙在与新兴强国美国的战争中遭受惨败,对于西班牙知识分子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耻辱,一场深刻的危机。他们由此通过文学创作和哲理思考来探索西班牙灵魂所在,希望藉此为西班牙的复兴找到路径,“九八代”作家因1898而得名。
有人可能会认为,“九八代”的创作和思考指向的是西班牙民族的精神、本质,甚至往往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故而不具有普世性。如果我们从现代性问题的视角来看九八代,看这个仍未完全走出中世纪的民族的精英是如何面对现代性的冲击的,那么对于所有未曾赶上现代化头班车的文明来说,西班牙九八代的著述仍是不失参考价值的。马查多的诗句中激荡着现代与传统的矛盾:
一切都在运动、奔涌、流逝、旋转;/一切都在变:海洋、高山和注视它们的目光。/过去了吗?一个将上帝置于战争之上的民族,/他的幽灵依然在田野上游荡。这段诗句令我想起波德莱尔关于现代性的经典界定:现代性就是过渡、短暂、偶然;它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则是永恒与不变。当欧洲邻国都在经历急速的社会变迁,旧的习俗被新的习俗所取代,旧事物被新发明所替换,宗教生活让位于越发变幻莫测的世俗生活时,西班牙人仍然不肯承认上帝已死,仍然伴着中世纪的钟声在田野上游荡。
这田野就是卡斯蒂利亚的田野,为马查多的诗、阿索林的散文和苏洛亚加的绘画所风格化了的景象。这种景象成了一个在现代性浪潮前坚持保存自身特质的西班牙的象征,比起狂热的奔牛和火辣的弗拉门戈舞来,它更为悲怆,更为深沉,也更能代表真正的西班牙。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四):卡斯蒂利亚的殷勤诗人——安东尼奥·马查多
19世纪90年代的欧洲,众多现代主义文学流派方兴未艾,而当时欧洲的“文学中心”巴黎已经成为了融汇象征主义,自然主义,唯美主义,社会道德与颓废绝望,以及尼采和易卜生式的希望用以对文学进行一场革命;同样隔水相望的英国伦敦也出现了各种新的文学团体,其中最有代表的就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布卢姆斯伯里”集团,以及爱尔兰的叶芝和欧内斯特·里斯的“诗人俱乐部”,两岸的文学交流,让法国的象征主义诗人朱尔·拉弗格(我至今还记得那首伟大的《香烟颂》)和魏尔伦走进了世界当代文学视野中,W·H·奥登和T·S·艾略特也即将迈开步伐一扫陈旧的英美诗坛。此时,离伟大的作品们问世的1922年也即将不远了。
不过,我们把时间倒退到1870年的法国,由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开创的象征主义的旗帜已经传接给了兰波与魏尔伦,直到八十年代,法国的现代主义运动之火越燃越旺,几近整个世界,巴黎的青年作家们把陈旧的旧时代沙龙文化,搬到了塞纳河畔和蒙马特山下的咖啡馆里。
在欧洲西南部的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当欧洲现代文学还在摇篮之时,以鲁文·达里奥、加西亚·洛尔伽以及安东尼奥·马查多,他们大概是第一批接过法国现代主义运动之火的人们,继而共同创造了现代西语诗歌的第一个高潮。
在我的个人阅读史中,我曾经接触过安东尼奥·马查多,几近巧合的是,最近又多了一个契机又拿到了这本诗集(通过雅众文化的再版)。早年,我将马查多的诗跟狄兰·托马斯的诗一起束之高阁。其实,并不是不喜欢安东尼奥·马查多,而是因为其中展现了独有的“诗歌真理”而被我暂时摒弃。
关于这个马查多独特的“诗歌真理”的模糊印象,主要是来自于马查多在弥留之际,在1939年的2月22日,他在流亡途中病逝于西法边境上的小镇科利尤尔,口袋里装着他一生中写下的最后一句诗:“蓝色的日子,童年的太阳。” 以及日后,我第一次读到那首名为《噩梦》的诗。最后两行诗真的是与众不同,面对永无醒来时刻的开场白。
“是你吗?久等了……”“我要找的人和你不一样”同时,我们可以翻开诗集中《孤独》组诗中的第一首《我走过多少道路》的最后二句。
待到那如同往常的一天便在地下长眠。还有那一首《致老榆树》,马查多诗中描写了一棵“曾被雷击并有一半腐烂”的百年老榆树,即将面对“樵夫将用斧子把你砍倒,木匠将会把你做成钟槌、大车的车干或小车的车辕;明天,在路边寒酸的小屋的炉膛里,你将会被烧得通红;”反之就可能在自然里面对“旋风会将你连根拔起,银色山峦的风会将你刮断;河水会越过山谷和悬崖将你推大海,”而马查多却给面临如此不堪未来的老榆树中看见“向着阳光,向着生命,”以及“碧绿枝叶的优雅”想要将其“记录在案。”
安东尼奥·马查多在许多诗中直面人生最后的永无醒来的时刻,却依旧能够从容得向其问道:“是你吗?久等了……”连本来十分沉默的拟人化的死亡都不禁表述道“我要找的人和你不一样。”至此,或许能够让读者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些什么。
鲁文·达里奥评价马查多说:“他同时在放牧上千只狮子和羔羊。他会引导风暴也会带来充满蜜的蜂房。”大概是对其诗句最好的比喻。
马查多的诗歌几乎全部都是非常讲究其情感的流露,就算有着人生最后永无时刻的等待,为了寻找一种纯粹的激情,这种激情仍旧表达得十分纯粹。
早期的《孤独》组诗存在着倾诉衷情的成分,而多用平常的“梦”,“春天”,“回忆”等等主题未然组诗的诗题《孤独》用以展现回忆童年中的家乡地图。当读到《一个个翠绿花园》中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任谁都不忍撤开深情注视的目光吧。
漂亮的小姑娘你将清澈的河水盛满水罐,看见我时,没有不经意地用黝黑的手掠起黑色的发髻,然后,也没有对着明净的玻璃欣赏自己……你只是一边将清澈的河水盛满水罐,一边注视着美丽傍晚的苍天。安东尼奥·马查多把一部分诗人的笔触向枝叶一样向外,展开碧绿枝叶,用以描写卡斯蒂利亚地区(这里不仅是一个区域概念)。另一部分诗人的根系却紧紧扎根在内部土壤之中并且蔓延开来。一来,诗人本身的诗歌中不用华丽的意向,仅仅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用水罐取水的场景也是十分的简单却不俗,而且并没有刻意的感官煽动。
诗集《卡斯蒂利亚的田野》在某些方面走得比组诗《孤独》更远,如果《孤独》中倾诉衷情的成分过于浓重的话,在这本诗集中马查多不再采取单一的感觉创作,而是丰富了主体。如果早期的《孤独》是诗人个体上的“我”,看见了景色,便有了感觉的话,在诗集《卡斯蒂利亚的田野》中便是更进了一步,有了感觉的话,便想要交流(不是单方面的倾诉)。
诗集《卡斯蒂利亚的田野》开篇第一首就是安东尼奥·马查多的《肖像》,他将个人的诗人形象完全剖析在各位读者面前,“我的是诗句从平静的泉水涌出,可我的血管里有雅各宾派的血在流淌;”,在这里“雅各宾派”不是贬义。然而“我不喜欢目前时兴的梳妆”(指代诗句中华丽无用的意向),“也不是那种追求新奇啼鸣的鸟类”(指诗歌过于新奇的形式主义表达)。
马查多说“我愿像将军留下他的剑一样留下自己的诗句”,并不是“因铸剑之人的工艺高超方受人尊重”,而是“因舞剑之手的强劲有力才威名远扬。”在马查多的夫子自道之后,马查多在创作《卡斯蒂利亚的田野》,这是一部融入诗人本人在索里亚五年来所有的心血,诗人本身的脚步亲自踏遍了卡斯蒂利亚的每一寸土地,继而每一首诗都融入诗人带着读者看遍山川大河的意图。在这里诗人的目光完全朝向了客观世界,展现了卡斯蒂利亚地区的自然景色。
写到这里,都是零碎的杂感,几乎不成文章。安东尼奥·马查多的诗一开始就直面了人的最后时刻,但并不虚无,在有限的个人时间中,狮子和羔羊,风暴与蜜房,几乎并存,而最后的时刻微不足道。
《卡斯蒂利亚的田野:马查多诗选》读后感(五):我独自走着,忧伤,衰老,疲惫,思绪万千……
鲁迅在小说《故乡》中有一句名言:“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远在西班牙的另一位世界文坛巨匠,也说过类似的话:“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出自《箴言与歌谣》第29首)这位文坛巨匠就是西班牙“九八年一代”杰出的抒情诗人和剧作家——安东尼奥·马查多。
难能可贵的是,他终其一生都在践行着这句话。
我的诗句从平静的泉水涌出, 可我的血管里有雅克宾派的血在流淌就像《肖像》一诗中说的,马查多不赶时髦、不追时尚,他“看不起空洞的男高音的浪漫曲”,也“看不起蟋蟀在月光下的合唱"。他坚持一步一个脚印走自己的路。这让他的诗歌平易中见深邃,朴实中见真情。
今天让我们跟着赵振江老师,也就是这本书的译者,走近这位孤独、忧伤、疲倦、思绪万千的诗人,聆听他心灵的声音。
赵振江(译者)
北京大学西语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作协会员,曾任北京大学西语系主任,中国西班牙、葡萄牙、拉丁美洲文学研究会会长。长期致力于西班牙语诗歌汉译,出版专著和译著几十部,并与西班牙友人合作,翻译出版了西语版《红楼梦》。2009年获中坤国际诗歌奖,2014年获鲁迅文学翻译奖,2016年获《诗刊》陈子昂诗歌奖翻译奖,2017年获百年新诗贡献奖·翻译贡献奖。
马查多故居正文
作者:赵振江
安东尼奥·马查多(1875—1939)于1875年7月26日出生在安达卢西亚首府塞维利亚的一个书香门第,并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他的祖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知识分子,1882年受聘为马德里中央大学教授。 同年,他便随全家迁往首都,从此再没回来。他的父亲安东尼奥·马查多·伊·阿尔瓦雷斯是著名的民俗学家。他的家庭具有明显的自由主义思想倾向。他在首都“自由教育学校”学习期间,受到良好的教育。
1899年,他与其兄马努埃尔同游巴黎,熟悉了19世纪下半叶法国盛行的新文学流派——帕尔纳斯派和象征主义,并见到了拉丁美洲现代主义大师鲁文·达里奥,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返回马德里后,他结识了乌纳穆诺、巴列因克兰、胡安·拉蒙·希梅内斯等主张文学革新的诗人和作家,并开始在重要的杂志发表诗作。这个时期的马查多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1907年,他被派往远离马德里的卡斯蒂利亚小镇索里亚去中学教法语。两年后,他与十五岁的女孩莱奥诺尔·伊斯奎尔多结婚。婚后得到广学会资助,携妻子赴巴黎一年,进修法语。在那里,他积极参加哲学家亨利·伯格森的讲座。但好景不长,1911年7月,莱奥诺尔患上肺结核,并在回到小镇后不久的1912年8月1日去世。经历一段时间的悲痛与消沉后,他又回到了安达卢西亚,在哈恩的巴埃萨中学任教,直至1919年。后来转到马德里附近的塞戈维亚中学任教,参与创建“人民大学”,使其成为劳动人民和普通群众接受免费教育的文化中心。1927年他入选西班牙皇家语言学院院士,一年之后结识了女诗人碧拉尔·德·瓦尔德拉马,并与之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她便是诗人作品中的吉奥马尔——他诸多灵感的源泉。
1931年4月14日,他参加了在塞戈维亚举行的第二共和国开国大典,不久以后转到马德里的一所中学。内战期间他坚决支持共和国,1936年11月携家迁居巴伦西亚。1939年1月他与母亲一起流亡,一个月后两人在法国南部小镇科里奥尔相继去世(马查多死于2月22日,先于其母3日)。
安东尼奥·马查多马查多最突出的人格特征是勤奋而又善良、鄙视虚名、淡化服饰(他曾说过自己“邋里邋遢”)、忍耐困境、深刻内省,强调对话和容忍是共存的理想手段,维护人的自由和尊严(“人最高的价值莫过于本身为人”)。对上帝或生命意义的寻求是他早期诗作的重点。这使他对所处的时代越来越感到困惑并充满怀疑,这也是“九八年一代”作家的共性之一。
安东尼奥·马查多前期创作的灵感主要来源于大地、天空、河流、山脉、对亲人的怀念和对祖国的热爱。尤其是对卡斯蒂利亚自然风光的描写,更是出神入化,情景交融,感人至深。后期创作转向对哲理的探索与挖掘和对人生的体会与感悟。
马查多的第一部诗集《孤寂》出版于1903年,1907年修订再版,更名为《孤寂、长廊及其他》。他本人曾表达向注重内心情感的现代主义靠拢的倾向:“在我看来,诗意并不在于词语的音韵、色彩、行列或感官情结; 而是心灵深沉的搏动:写什么,应是心灵所致,或曰说什么,要用自己的声音,生动地回答对世界的感触。我甚至想,人在专注地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独白时,可以不经意地发现一些美妙的话语;同样的,人在自我解剖时,会隐约察觉到自己情感中的蕴藏是何等的丰富。”……
马查多的早期创作深受鲁文·达里奥的影响,具有明显的现代主义特征。尽管如此,马查多并非亦步亦趋地追随那位伟大的尼加拉瓜诗人。在1917年的出版序言中,他这样写道:“我非常欣赏《世俗的圣歌》的作者,因为他在形式上和感觉上是无与伦比的大师”,但是“我要努力走自己的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达到一种感官上的颤动,而且要试图触动人的心弦,找到一种“内心感觉的普遍性”。马查多将自己的前半生定义为一个“表诉衷情的诗人”。《孤寂、长廊及其他》中就不乏表诉衷情的成分。仅凭这一点,就与“远离现实”“臆造完美”的现代主义有了很大的区别。马查多梦想的世界是心中真实的追求,具有普遍性和永恒性。而他的现代主义前辈们,则是用华丽的色彩和典雅的词句描摹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在这部诗集中,马查多深刻地揭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忧愁、悲伤、焦虑、痛苦。痛苦有时会化作希望,但这希望却往往“在虚无缥缈间” 如白乐天在《长恨歌》中所说:“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因此,他在诗中常常与自然景物如泉水、夜晚或黎明对话,或者用一些具有象征意义的事物如道路、镜子、水车、墓穴、迷宫、蜂巢来表现深刻、隐蔽的现实,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投射出自己的精神追求和内心世界。
……
尽管在大部分的诗中没有言明,他的忧伤和痛苦通常都是感叹青春易老、生死无常、爱恋不在,或者是失去上帝抑或某种精神支柱的空虚,以及周遭世界的荒唐嘴脸。
马查多的第二部诗集是《卡斯蒂利亚的田野》,1912年问世,五年后再版,增添了妻子去世后他在巴埃萨的更多诗作。
Campos de Castilla目前无人评价Machado, Antonio; Havard, R.; Havard, Robert他的风格虽不能说有了根本性的转变,但已不再像以往那样展现个人问题,表现得比《孤寂》更有客观性。外部世界、周围人物、卡斯蒂利亚的历史和社会现象都深深地吸引着他,大自然已不再是精神的简单寄托,而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存在。
他改变的原因,首先是开始相信诗人不应自私地孤芳自赏,他们有义务去反映所处时代的历史进程;诗歌实际上是诗人为了捕捉到事物本质和时代流变而与之进行的对话。其次,他的转型还要归功于卡斯蒂利亚的原野把他从一味的内心思考中解放出来;而结识莱奥诺尔更是结束了无爱的苦闷,从而荡涤了《孤寂》中存在的焦虑颓丧之气。
在这本风格更加混杂的《卡斯蒂利亚的田野》中,诗人的灵感主要来自对卡斯蒂利亚田野批判而有富有诗意的视角。诗人对卡斯蒂利亚乃至于整个西班牙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进行了一系列的反思。他没有大肆渲染卡斯蒂利亚在经济和军事上曾经辉煌的成就,而是着重表现各种人为因素——欠工业化、强制移民、统治者和思想家的妥协主义——所导致的西班牙乡村的贫困、落后与腐朽。就这样,尽管相对稍晚,马查多还是应和了“九八年一代”作家的主张。在巴埃萨居住期间,他渐渐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创作一种通俗的、大众的、与19世纪个人主义决裂的诗歌”。
在这些批判性的思考中,不乏对人类整体生活的实录,在他日益激越和诗化的视角中留下了印记。在风景中的投射使他突出了这块土地上更能激起他的共鸣的事物。
……
在长篇谣曲《阿尔瓦·冈萨莱斯的土地》中,马查多思考了人性的残酷和妒忌带来的恶果。该诗描写了两个急于得到遗产的不肖子弑父并将其埋在索里亚黑湖的故事,最后,神奇而公正的自然力量惩罚了逆子。
本书收集了相当多关于他妻子染疾和过世的诗篇,其中大部分作于巴埃萨。像在《孤寂》中一样,诗人重又剖析自我,以很强的节制和张力,展现内心的痛苦。他曾在写给乌纳穆诺的信中表露其丧妻之痛:“她的离去让我撕心裂肺。她是天使般的生灵,却被死神无情地召唤。我简直是崇拜着她……真爱之上更是悲悯,我宁愿死一千次也不愿看她离去,宁愿以死一千次来换回她的生命!”请看下面这几首选自《索里亚的田野》中的短诗:
XXIII 主啊,你夺去了我的至爱。 上帝啊,请再听一听我的心声。 主啊,你的意志将我制裁。 主啊,只有大海和孤独与我同在。 XXIV 希望说:总有一天 你会见到她,只要耐心地等。 绝望说: 她只是你的痛。 大地并没有吞噬一切, 跳动吧, 心灵…… XXV 那边,在高原, 杜埃罗河划出弓形的曲线, 索里亚周围, 在铅灰色的小山 和零落的圣栎林中间, 我的心在流浪,在梦乡…… 你没看见吗,莱昂诺尔,河边的杨树 和它们僵硬的枝干? 请看蓝白色的蒙卡约山; 把你的手给我,让我们去散步。 沿着家乡的田野—— 镶着灰蒙蒙橄榄林的花边, 我独自走着, 忧伤,衰老,疲惫,思绪万千。从来悲剧更动人。这样发自心灵深处的情诗在现代主义诗歌中是很难找到的。
初到巴埃萨,诗人仍放不下对索里亚那些苦涩却又难以割舍的回忆,对自己的故土安达卢西亚反倒难以融合。尽管如此,眼前悲惨的社会现实还是逐渐激起了他批判、思辨的精神。1913年他在给乌纳穆诺的信中说:“您知道我为什么深爱着索里亚,我同样有足够的理由拥抱这块哺育我的土地,然而我总觉得杜埃罗河上游那贫瘠地区人们的灵魂更高尚,无论好坏,那些人的层次都更高。这个被称作‘安达卢西亚的萨拉曼卡’的巴埃萨小城,有一所高中、一个神学班、一个艺术学校、几所中学,识字的人不到百分之三十,书店里尽是明信片、祈祷书、神学和黄色小报。这是哈恩最富庶的地方,城里却充斥着乞丐和破产的赌徒……人们也谈政治,所有人都是保守党。总之一群空虚的、完全被教会毒害的乌合之众……此外,乡下的人们吃苦耐劳,或者在极端困苦的条件下移民,但这几乎与自杀别无二致。”这一切都加深了马查多对西班牙未来走向的质疑,并且用冷眼旁观的讽刺态度描绘堕落的现实。请看题为《一日之诗》的结尾:
从本质上说 我也不错, 有时,任性而又随意, 原创而又新奇; 这个我,生活并感觉自己 禁锢在一具难免一死的躯体, 哎!急不可耐地 要跳出这囚禁的藩篱。这首诗作于巴埃萨,诗人的郁闷与无奈跃然纸上。在这本诗集中有一系列的《箴言与歌谣》,由一些零散的哲学、文学、社会、政治以及道德思考组成。其中有一首广为人知:
行人啊,你的足迹 就是路,如此而已; 地上本无路, 路是人走出。 路因走而成, 回头望 便会看到一条 不会再有人走的小径。 行人啊,地上本无路 人在地上走像船在海上行。读到这首诗,尤其是“地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不禁令人想起鲁迅先生的小说《故乡》。先生在小说的末尾写道:“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两位文坛巨匠的思想何其相似!在西班牙,这两行诗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北京塞万提学院建院后,将其图书馆命名为安东尼奥·马查多图书馆,并请北京大学资深教授赵宝煦先生用篆书书写了这两句诗,作为馆藏格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书中收录了诗人的十四首献给与其志同道合的作家和思想家以及那些被他尊为师长的人们的赞歌。……《新歌》是马查多的最后一本诗集,出版于1924年。当时以胡安·拉蒙·希梅内斯为代表的先锋派为西班牙诗歌带来了具有实质性改变的新风,但马查多依然忠于他一贯的追求,将情感与理智、抒情与写景融为一体。《新歌》中有些诗歌让人联想到《卡斯蒂利亚的田野》,其中也包括对安达卢西亚乡村的描绘、对自己的反思、童年回忆和献给朋友的应景之作。在表达自己爱的苦恼时,马查多隐约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私情,尽管他反复强调莱奥诺尔是他此生唯一的至爱,但对别的女性的激情似乎冲淡了对亡妻的回忆。书中也有一系列重要的《箴言与歌谣》,或深刻,或幽默,或平淡,或神秘,都是作者的人生感悟和哲学思考。如:
为了沟通 首先是提问, 然后是……倾听。 * 自恋 是个丑陋的恶习, 可它已有了把年纪。 * 要是在镜子中将一个人寻觅, 那个人会与你形影不离。 * 今天 依然是永远。在这些关于哲学的诗作中,马查多宣扬寻求绝对而非主观真理的必要性,反对任何极端主义,鼓励对人坦诚相待并捍卫文学的简洁。此后,马查多没有再出版过任何一本新诗集,然而在相继面世的几版《诗歌全集》(1928、1933和1936)中出现了一些新的作品,其中最突出的是由诗歌和散文组成的《伪歌者集》。这个诗文集表现了他日渐加深的哲学倾向。这本诗文集取材于作者的阅读和亲身经历。他杜撰了两位塞维利亚哲学家阿贝尔·马丁和胡安·德·马伊瑞纳,借他们之口来表现现实与虚幻、记忆与遗忘、诗歌与哲学、创造与无为的矛盾。书中还有献给碧拉尔·德·瓦尔德拉马(吉奥马尔)的充满激情的诗,人们当然不会把它们归于任何伪歌者。
西班牙发行的马查多邮票值得一提的是,在西班牙内战期间(1936—1939),马查多以时事要闻为题材写了不少诗。他赞扬了苏联和墨西哥,两国均向共和国提供了支持和援助。另外题为《伤童之逝》和《罪行发生在格拉纳达》的两首诗尤为突出,后者是献给费德里科·加西亚·洛尔卡的。
安东尼奥·马查多,诗如其人:平易中见深邃,朴实中见真情。正如《肖像》中所说,他的诗句从平静的泉水涌出,尽管他的“血管里有雅各宾派的血在流淌”。他从不赶时髦、追时尚,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自己的路。诗人的语言简洁、明快,没有精心的雕琢和多余的夸饰,更显字字珠玑和大家风范。诗人自己说,他的诗“既不是坚硬永恒的大理石,也不是音乐和画卷,而是刻在时间上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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