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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土土

插图 | 杨丽萍

昨天，我的朋友圈被杨丽萍的热搜刷爆了。

事情很简单，有人在杨丽萍的生活视频下发了一条留言，被1W+人点赞：

「一个女人最大的失败是没有儿女！」

这句话被人截图拿出来说，网友骂翻了。

戚薇、李若彤也喊话「别把女人当生育工具」了！

我想这句留言能激起这么大浪花，大家反应这么强烈，可能也是因为被「苛责」的对象是杨丽萍。

就算平时不关注她，稍微查一下也知道，杨丽萍是中国舞蹈界第一人，是春晚的常客。

她的《雀之灵》惊艳世界，一火就火了30年。

和杨丽萍一起参加舞蹈节目并和她对骂的金星，节目之外，说起杨丽萍的《雀之灵》，也全是夸赞之词。

这样的女人，却被拉出来，简单地用「生儿育女」地标准来评价？很容易被群嘲啊。

大家纷纷表示杨丽萍当然有她的的「生育自由」，「生不生小孩」完全是她个人的事。而且人家不生小孩也生活地很好。

但各种评论当中，有一种声音，却让我有点担心。

乍一眼看，这句话好像说的有道理。

但仔细想想不太对，难道像杨丽萍这样看上去像是人生赢家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生育自由」，我这样的普通女性就不配有「生育自由」了吗？

如果有人拿着「杨丽萍是因为会跳孔雀舞，是艺术家，所以拥有「生育自由」」来说事，我觉得那是错的，反而是对一类女性「生育自由」的限制。

所谓「生育自由」，是任何女性，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职业，生活在哪里，有钱没钱，都拥有「决定自己生不生小孩」的权利。

任何女性，不需要任何理由，面对「生小孩」这件事，都有决定权。

看起来是一个不需要讨论的常识，但实际上「生育自由」这件事一直都不容易。

对女性来说，「生育自由」是一场旷古持久的战役。

被性侵怀孕能不能不生下孩子？

未成年少女意外怀孕能不能堕胎？

家里已经有6个小孩子了，穷到根本根本养不起再多小孩，能不能不生？

答案是，在很多地方，即使是现在，都还不能。

前段时间很火的美剧《美国夫人》，围绕是否支持男女平权的《平等权利修正案》展开了故事。

里面有个叫格洛丽亚的女性，曾在22岁意外怀孕，但在和未婚夫感情破裂后，却不被允许在没有男性伴侣的支持下进行堕胎 。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扯，子宫长在女性身上，但小孩生不生，不是女性说了算。

跑了很多家诊所，最后只有一家诊所的医生愿意帮她做了手术，但他对小女生提了两个条件：

「你永远不能跟别人提起我的名字。

而且你要掌握自己的人生。」

格洛丽亚是幸运的，她获得了帮助，也希望帮助更多人，所以她参与了支持男女平等的方案通过的活动。

公开主张女性的「生育自由」，聚焦女性生育自由、堕胎权等问题。

但美国的男女平等法案到现在都还有很多地方没通过。

四五十年前，发生在格洛丽亚身上的不公平，现在依然发生在更多女性身上。

爱尔兰甚至在2018年才因为民众压倒性地投票而废除了堕胎禁令，女性们才拥有一个合法、安全的妊娠终止体系。

而在那之前，爱尔兰的法案是「禁止女性堕胎，只有是在女性处于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被允许堕胎。」

就算胎儿患有致命疾病，女性在强奸、乱伦等非自愿情况下怀孕也不能进行堕胎。

而在1980年以前，避孕在爱尔兰都是非法的，这是要「逼死」女性吗？

惨案也真实地发生了。

2012年，一名31岁的女性Savita Halappanavar ，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因为流产征兆进了医院。

医生诊断孕妇胎盘发炎，极有可能导致流产以及败血症，给孕妇带去生命危险。

孕妇苦苦哀求医生为她进行堕胎手术，但医院拒绝了。

几天后，胎儿心跳停止，医生终于取出胚胎，但一切都晚了，孕妇不久后就因败血症血中毒去世了。

而医生证实，如果第一时间进行堕胎手术，孕妇是有极大概率能够活下来的。

看到这个事件的时候，心都碎了。

是在很多个这样的让女性付出生命的惨案之后，爱尔兰人才最终在2018年争取到女性的部分「生育自由」。

而环顾身边，在生育这件事上，我们看起来是自由的。

在法律上没有强硬地规定能不能堕胎，必须在什么时间段生孩子。

但其实，每个女性都面临着一张隐形的「女性时间表」。

这个说法来自「得到」APP的CEO脱不花，她曾在接受《人物》采访的时候说起了自己生育的事。

37岁生下第二个孩子，给孩子取名「本意」，本来的意愿，她意识到，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个年轻女性的使命：

「剩下的时间，我就是个「人」了，我没有一个跟男性不一样的时间表了，可以做任何男性能做的事情，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没有时间表上的特殊性。」

在脱不花的「女性时间表」上，是在几岁前生完孩子，然后好好搞事业。

在闺蜜花花的时间表上是「30岁前生完孩子，接下来你爱干嘛干嘛。」

在同事Coco的时间表上是「25岁生投胎，28生二胎，差三岁最好。」

这张隐形的「女性时间表」没有人明确提出，但每个女性一定是会被强迫挂上这个时间表的。

它以各种方式干涉着女性的「生育自由」。

前段时间看综艺节目《婆婆和妈妈》，里面有一组嘉宾，是儿子，儿媳，孙子和婆婆。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聊到了二胎，婆婆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儿媳能考虑生二胎了，但刚生完孩子不到一年的儿媳显然没有任何意愿生二胎，至少当下肯定没有考虑。

一个劝，一个退，婆媳之间的空气一下子就尴尬了。

看着电视画面，我想博弈的那个当下媳妇应该会是难受的吧。

我自己也曾经历过被有意无意劝生小孩。

长辈是好意的关心，每次提出来都是为我着想，但反而更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自私——

我因为有自己的事业规划而把生育的事往后安排，也让家里其他人难受了。

即使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由，但我依然会感到内疚和撕扯，然后开始动摇自己的生育规划。

我想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也不少吧。

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么束缚，这么不自由？

脱不花在《人物》上分享的一个她很喜欢的故事，来自《荷马史诗》：

英雄奥德修斯回家途中曾遇到一个妖怪，这个妖怪有一张床，每个过路的人 它都会抓到这张床上躺一躺。

如果过路人的身体比床短，它就把过路人拉到跟床一样长；如果比床长，它就把长的部分锯下来。

她的解读是，那张「床」不就是社会为大多数人打造的模型，读书、上大学、工作、结婚……

如果是女性的话，还有生几个孩子，什么时候生，要不要生等等。

不符合社会期待的，世俗规训的人，躺上那张床，都要被拉扯一番。

我们置身在这样的环境里，所以我们会被束缚，会被影响，但同时，我们看见了，也可以做选择。

我想起杨丽萍曾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一段话，让我很感动。

有人说她「不结婚不生育」是一种牺牲，她否认了：

「这并不是因为舞蹈而做出的牺牲，跟当舞蹈家没关系。

我这个人会牺牲吗？」

这个才是她对生命的态度，一个绝不牺牲的人，也是绝对忠于自己的人。

在她那里是没有那张「妖怪的床」的，传统的观念，世俗的规训，社会的习俗……她都不在意。

她脑海里只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用一生去构建一个独立完整而丰富的生命。

别人说生育很重要，她说「传宗接代只是一个选择」，而她选择做生命的旁观者，看树，看河水，看白云，看甘露。

别人觉得不重要的事情反而是她愿意用一生去相伴，甚至，如果有来生，她愿意做一棵洱海边的树。

这是她对自由的践行。

如果有一天，不仅仅是杨丽萍，任何女性，想不生孩子，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旁观，都能被给予充分的自由和尊重，这个才是真正的「生育自由」。

进而女性作为人的自由也才被真正看见和被尊重。

胡适在五十年前就说过：「女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

这句话，我期待它真正被实现的那一天。

-END-

作者 | 土土

插图 | 网络

参考资料：

《人物》文章《脱不花：别相信妖怪的床》

《英国报姐》文章《堕胎不是重点，重点是女人有决定自己身体的权利》

任何女性，都有“生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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