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读后感锦集
《卡夫卡》是一本由(英)尼古拉斯·默里著作,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2.8,页数:305,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卡夫卡》精选点评:
●通过成长背景、父母和社会环境,足已养成一个这些特殊条件下的一个人,卡夫卡也是家庭环境和社会环境的产物。
●书写伟人总是难讨所有人的欢心
●这么多年,读来最为压抑的一本书。卡夫卡的性格,惜痛。
●..........其实我想说我只是资料收集= =
●喜欢小时候的他 读过前一部分
●相比马克斯布洛德的卡夫卡传,我更喜欢眼下读的这一本(默里著)。通过爱情审视一个人,往往能看到面具后面更真实的人性。爱情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人总是更侧底地表演自我,以及非我。但其实都是一样的。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面具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喜欢它们在爱情的聚光灯下所折射出来的诱人的光泽。
●看过,不好看,真的不懂囧囧囧
●曾经最喜欢的作家
●为最后二十页。
●看不懂。
《卡夫卡》读后感(一):转载 BY 绿妖
《卡夫卡》很好看。里面有很多卡夫卡的信,这个躲在他作品背后的人,看他作品就知道他活的艰辛,但要看到那些信件,才知道他是在地狱上空走钢丝过来的。
他对和他两次定了婚约的菲利斯写了那么多可怕的信,那些信足够抽走一个正常人的生存基础,我最后只奇怪菲利斯竟如此强悍,她没有被摧毁。
他喋喋不休地揭示自己对一切的无能为力、虚弱、身体不健康,他无力承担一个婚姻,更没法给她想要的“漂亮房间、有品位的装修、社交、愉快的生活”,他想结婚后他和她每天只能在一起一个小时,因为其余时间,事实上是他所有的生命都要用来写作。
他说,无法忍受不能跟菲利斯在一起生活;但跟菲利斯一起生活也无法忍受。
他们通了5年的信,他的信出版成600页的书,那比他哪一部长篇小说的字数都要多。他们两次定了婚约,又两次解除。
他的生活,是一根悬在地狱上空的细细的钢丝,他只能用一种痛苦的方式走在上面,脚下是煮开的沸水。
到卓越和当当上转了几次,和卡夫卡有关的大部分书都缺货,比如他的好友布罗德写他的第一本他的传记,他给菲利斯、密伦娜写的书信。看来我要到潘家园去看看拉。
《卡夫卡》读后感(二):还是那个卡夫卡
晚上的时候,读尼古拉斯·莫里的传记《卡夫卡》。最近终于可以抛弃每晚看冗长的电视剧,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写东西,一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看书。其实,对于卡夫卡的兴趣,与其说是在他的小说上,不如说是他本人身上。好些年前,我读卡夫卡的传记《地狱里的温柔——卡夫卡》的时候,觉得他就是另一个自己,他用精致的语言说出了我所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东西。这些年来,卡夫卡的传记我读了若干个版本,而卡夫卡的小说倒是没有能读完。
这部莫里的《卡夫卡》的特点是它最大限度地真实地还原了历史。和其他的传记相比,它对于一些细节尽可能叙述地详尽,并尽可能地引用原始资料和众多评论家的观点。以往的传记,比如林和生的《地狱里的温柔——卡夫卡》带有太浓重的感情色彩,而卡夫卡密友马克斯的《卡夫卡传》又太带有作者的主观色彩。我以为这部传记是我看到的最全面、最客观的传记了。
再读卡夫卡,心情还是有改变的。我终于也能更客观地去审视这样的一个人,尽管,他如同镜中人一样,长久地站立在那里,用那种惯有的任性的思考方式去思考。一百年的时间是长还是短呢?一百年前的卡夫卡,也正是现在我这个年纪。可能1950年那个精力过剩的评论家埃德蒙·威尔逊的评论家的话值得我读卡夫卡时注意,虽然他的话不见得对。他说,卡夫卡的声誉“名过其实”,他觉得卡夫卡对于那些矫揉造作的知识分子颇有吸引力,因为他表达了他们那些“无助而自卑的情感”。
对于两个世界的人,固然是不能相互理解的。也许矫揉,但只要是真实的,我们却也都是要面对的。他在最深的地下室的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没有离开。
《卡夫卡》读后感(三):卡夫卡何许人——读《卡夫卡》
红色革命年代,我们不知道卡夫卡。改革开放,我看到了《变形记》,以为看到童话,可是教科书告诉我说,这是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控诉,控诉他们不把人当人。可不是呵,翻身一觉,变成甲虫。教科书还告诉我们,卡夫卡,这位小公务员(事实上是保险公司职员),一生没有结婚,在资本家的压榨下,不到四十岁就因病去世了。当时我义愤填膺:多可怜的人,老婆都娶不上。从此我幼小的心灵中,就产生这样一个概念:卡夫卡=万恶社会的控诉者+童话作家+可怜的未婚男人。
改革持续深入,村上春树泛滥,卡夫卡附身显灵。卡夫卡变成焦虑的当代人的代言人。每个人都自称卡夫卡,卡夫卡是红酒加咖啡加令人误解的爵士乐的小资精神领袖,地盘越圈越大,面目越来越模糊。在“卡夫卡”的万丈光芒之下,我不敢仰视,绕行而过。
如今我极端无聊,如今我也是一个孤身男人,于是我捡起了卡夫卡的小说和传记,发现他比博尔赫斯还要令人痛苦万分。然而痛苦好过红酒与咖啡的麻醉,它逐渐还原了卡夫卡的原貌。我感到非常吃惊,幼年时形成的概念多么准确。卡夫卡确实是万恶社会的控诉者,他未卜先知地控诉了将来的人们对他的误解。卡夫卡是个童话作家,早已预见未来人们在他的“童话”里面无所顾忌地解构,成为小资们当仁不让的精神领袖。他故意夸大与父亲之间的对抗关系,好让人们解读出反抗父权进而反抗专制,于是卡夫卡摇身变成革命领袖。然而,与他的感情生活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卡夫卡,这个男人,他以为他的童话(写作)与婚姻是无法同时并存的,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拖着对方却订了婚又解除婚约。我看着他与菲利斯的一波三折,初时好笑,继而扼腕。我怀疑卡夫卡是否真懂得恋爱,他的爱情——假如可以称之为爱情,是在信件里渡过。这两个人其实基本都不真正“认识”了对方,可他们竟然可以相互说“我爱你”。他太敏感,太害怕家庭生活不完美,但是他又如此渴望正常的婚姻家庭生活。他痛苦却无能为力,于是“矫情”地放任自己的病情发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那位将卡夫卡燃烧殆尽的米伦娜这样悼念他:“……他是一位孤独者,一个害怕生活的明智之人。……疾病赋予了他一种近乎神奇的敏感,以及一种极端坚定的精神上的纯洁;他是这样一个人,他用自己的病来承担他对生活的全部恐惧。他本人羞涩、胆小、温和而善良,但他的作品中却充满了残酷和痛苦。……它们反映出一个由于看透了世界而对其无法忍受,从而不得不走向死亡的人——他出于一种理性上的错觉,一种高贵的错觉,不愿意让步、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寻求庇护——那带有嘲讽的、审思明辨的目光。……”可是啊,这个人终于在一生最后的一年,过上希求了一辈子的家庭生活,即使没有一纸婚书。也许他会领悟:原来婚姻与他的童话并不对立。一个爱他的人,并不需要爱他的小说。然后,我读着他在病榻上最后一段日子,热泪盈眶,不忍卒读。
卡夫卡,可怜的人。我知道,其实你不过一直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卡夫卡》读后感(四):隐居
隐 居
——关于弗朗茨·卡夫卡和我灵魂里的卡夫卡
李欣/文
“为了我的写作我需要孤独,不是‘像一个隐居者’,仅仅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像一个死人。写作在这个意义上是一种更酣的睡眠,即死亡,正如人们不会也不能够把死人从坟墓中拉出来一样,也不可能在夜里把我从写字台边拉开。” --卡夫卡
多么希望在大师生前能有一双让他折服的手一直温暖着他。我一直在犹豫,为什么大师要拒绝食物,并且是任何食物呢?就像《饥饿艺术家》里那个古怪的绝食者,是在表演和体现,同时也是在哗众取宠和坚持本色间行走着。而现实中他尽量在为自己选择着以消费的形式去爱或者恨,于表面的爱与恨的迂回和体验这一行为本身的愉悦及快感。当一天的喧嚣结束后,在卡夫卡那可爱的写字台前,他将用笔勾勒出他意识中的世界、人和情绪。这是些晦涩的文字,以句子的形式带领着我们,在每一个缺少合理的精神放逐之所一说的夜晚,鄙视着被同情被理解和任何意义上廉价的赞美和宽容的接纳,也完全超越了姿态写作的阶段而变本加厉地对那些于文字间的分裂感进行着更为苛刻的提炼和审核。那么,当你翻开那些印刷着卡夫卡字样或者他头像的书籍时,忽然一个无精打采且瘦小的男白种人站出来,然后冷漠地说:这里只欢迎自己人,谢谢。
在那些夜晚,当我开始或者结束这些阅读时,在深夜里,一个更为奇异的场景出现着,我跟着一个叫弗朗茨的人在百年前的布拉格的小酒馆里喝着酒……
如果说卡夫卡就是我的一种特殊意义上的偶像,我会承认,他必定是引领着孩子们前进之路的使者,同尼采、金斯堡、萨特和鲁迅一样,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同列侬、莫里森和柯本神似着,在特定的领域内独立思考,反抗和抛砖引玉着。其中的谦虚者如萨特会谨慎言行称自己是站在巨人之肩再次眺望的渔利者,狂傲者如尼采会疯狂地高呼出类似于“苍天已死,黄巾当立”式的口号呼啸而来,可卡夫卡不一样,根据其作品的精神内核走向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大师生前把很多时间都用在对自我灵魂的拷问、反思上而无暇出名和广告自己,更重要的是是卡夫卡时常生活某种意幻的场景模式中而无法自拔。他不像现在某些作家那样认为把持住了畅销书的排行榜或者成为纳税写手大户就可以流芳千古,或是标志着其作品在文学领域有了多么高的造诣和成就。这就是一个文化写手跟一个文学艺术家之间的本质的区别。据闻当年卡夫卡并不是依仗着稿费生活的,写作从生活角度讲并不是他的职业。自布拉格大学德语部毕业后,我们的法学博士卡夫卡从事着一种类似于半公务员性质的保险公司职员的工作,直到因肺病离职,2年后病逝,那是1924年,那时的弗朗茨·卡夫卡只有41岁,未婚。
阅读卡夫卡的文学作品是件很冒险和愉悦的事,所谓冒险是因为你不知道你会跟随着他的笔触天马行空去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什么处境,做什么。而愉悦是因为那些细腻描述之后急速的荒诞与卡式的诡笑会带给我们快感来,那是思考的舒畅,意念的馈赠,第N感的出世。除去那些寓言体需要我们比对当时的政治人文环境解析之外,其余的都不会成为绊脚石。而我更想谈的是这一切的起源。
那么请先从这里开始吧——卡夫卡的父亲,首先应该感谢,尤其是在卡夫卡形成其黑暗内心的时期,这个有钱并且自负的商人,可以肯定是的他对卡夫卡性格的影响是绝对致命的,而正是由于创作者本身的性格嗜好决定了其作品的艺术性格,也就是说,按照这样的强词夺理走,这个有钱并且自负的商人兼卡夫夫的父亲大人并不是完全那么糟糕的,这是之于我们而言,可对于卡夫卡来说,情况又变得不一样了。作为父权、夫权最为神圣和不可侵犯的东方伦理国家的中国,如何和此处分解大师的性格显然是容易的,我们的荒谬指数也肯定不低,甚至有过之。规则建立之初所宣扬的牌坊、操守和(伪)道德是依靠后期的暴力与准强硬姿态维系的,无论是家庭的小我的或者是民族的社会化的。在奥匈帝国的末期,是这样,任何时期都是这样。就像荒谬这个词频频出现在字里行间那般,无论是卡本人还是其作品。记得一位朋友临行前曾流露着这样的情绪,以前看卡夫卡的荒谬,还不觉得自己是棋子。现实问题是当一个臃肿的什么主任忽然出现在你身旁然后一按你的肩膀说“收拾一下,后天起程”时,你会比谁更自由。欢喜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你是否参与享受也不重要。当一个人的悲剧从出生时就开幕且到其本身生命终结时还未谢幕时,我要说,这个人是伟大的,起码对于其他人来说,他是伟大。
除了当今的时代,相比之下,之前所有的时候都不是造星运动的年代。请允许我将文学庸俗化(庸俗化不代表泛大众化),将真正的作家偶像化。如果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上鸟瞰这一切时,那么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质问一个人,或者吹捧一个人,而实际上图书、网络使得我们站在巨人肩上这一疯狂的想法变成了现实,活生生的现实。当然,文学早已经不是文化海洋里的主流,出版书籍也不只是一种标志和认可。准文化偶像的力量在削弱,而流行文化偶像的力量在膨胀,与时具进,开放与保守的对抗从未停止,怕是一秒钟。我知道卡夫卡的价值和意义早已经被不同时代人以各自的价值观角色化,并会不断的被更新,甚至扭曲,甚至连同作品的艺术走向,而这一切似乎也无关紧要,你真正想挖掘的只是你内心的争鸣或者挣扎,其余的无关痛痒们请见鬼去吧!大概,卡夫夫是他自己,而我灵魂里的那个卡夫夫只是另一种概念上的我自己,天啊!
多么希望在大师生前能有一双让他折服的手一直温暖着他。但真是那样的话,我想,卡夫卡就不存在了吧?
我们真正想挖掘的只是于内心的争鸣和挣扎,即便一个所谓我们式的圣贤,也不能逃避。
2005年某月
《卡夫卡》读后感(五):精读卡夫卡
我决定晚上留在家里,穿上便服,晚餐后,坐在明亮的桌子旁边,开始
工作或作某种消遣。之后,带着愉快的心情去上床睡觉。倘若天气不好,那
自然是呆在家里。然而,也有这种情况,虽然在桌子旁边静静地呆了很长时
间,要到外面去走。这必然会使大家感到惊奇。又如当时楼道是黑暗的,门
已关好,但由于忽然心情不好,也会不顾一切地要起床,换上衣服,可能很
快就出现在街上,先给家里人讲,要到外面走走,打完招呼很快地就行动了。
关好门,于是很快觉得或多或少地扔掉了一些烦恼,一旦到了街上,四肢百
节感到意外的舒展和自由,而这种舒展和自由正是人的决定给自己的身子带
来的,身子的舒展和自由也是给人的决定以特别动人的回报。从这个决定中
你感到自己集中了作出决定的能力,并赋予它不同凡响的意义,也认识到自
己具有的力量比要求的确实要多,这种力量可以轻易地带来和适应一种迅速
的变化,既然要走完这长长的胡同,今晚整个儿就不在家里了。家里也变得
空阔些了,而我这个模糊的轮廓,拍着大腿,便上升为一个真实的形象。要
是你在深夜去寻找一个朋友,去探视和问候他,还会加强一切。
——卡夫卡《忽然散步》
卡夫卡忽然做出的一个决定使他品尝到决断力的甜味,不过是晚上出去
到街上散步而已。他终生为自己的缺乏男子气概而感到痛苦,并从中引发出
他关于世界的整套复杂而沉重的形而上学。他终身缺乏决断,除了在艺术的
道路上永不推转以外,在其他的任何方面,他都表现出游移不定,顾虑重重
的性格,这种性格在《地洞》获得了最完美的描绘。所谓男子气概,指的是
他父亲身上那种健全顽强的资产阶级创业者的性格,注重行动多于注重思想
和文化,能吃苦耐劳,对权势有野心,以及在人际关系中能压倒对手等等。
卡夫卡企羡这种性格,充溢着这样的强力的世界对他,如同巨人们的角斗场
对于一个侏儒一样,是不可企及的。
“我决定晚上留在家里”,“也会不顾一切地要起床”,通过使用“决
定”、“不顾一切”这样夸张的词,卡夫卡给他这微不足道的日常行为赋予
了某种重要性,仿佛是一位将军,在部队生死存亡的关头,毅然“决定”背
水一战,“不顾一切”发起猛攻。“这必然会使大家感到惊奇”,显然是在
夸大这个所谓“决定”的效果,因为自己神经衰弱,过于敏感,所以以为别
人的耳朵也会把一点轻微的声响放大成雷鸣。“打完招呼很快地就行动了”,
行动,行动,仿佛是对艺术家发出的永恒指责(如同清华的校训:“行胜于
言”,注定清华北大的精神永远背道而驰)。“从这个决定中你感到自己集
中了作出决定的能力,并赋予它以不同凡响的意义”,作出这样一个决定竟
然需要“集中”“作出决定的能力”,而这个决定一时间也给禀性柔弱的作
者带了一种自信:“也认识到自己具有的力量比要求的确实要多,这种力量
可以轻易地带来和适应一种迅速的变化”,这同时坦白了卡夫卡的力量的缺
乏和因此而生的对力量的崇拜,也道出了卡夫卡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适
应”——如:《美国》中的Karl,《城堡》中的K。
每个作家都无法超越自己的生活范围,而生活范围本身又是由性格倾向
来划定的,那些试图涵盖社会生活的一切领域,试图耕耘亲身体验以外的广
阔领地的作家在那里很难达到某一点以下更深的真实,卡夫卡从未有过这样
的雄心,他的活动范围以家庭、朋友和作为官僚机构的办公场所为限,他执
着地挖掘这片狭小的天空,于是出人意外地创造出关于全人类现代生活的阴
郁。在这个范围之外的一切,在他那里都是扭曲的,如关于性爱的描写,如
《美国》中的美国,与其说是写实,毋宁说是梦境中的虚象。
卡夫卡的世界是显微镜的世界,对动荡在生活的表面之下的各种形势与
力量的变化与消长,他的观察和描写无比细腻,在卡夫卡的笔下,人们总是
在斗争中,但这种斗争既不是“波澜壮阔”的社会斗争,也不是名利场上权
力和野心的斗争,而仅仅是为了基本的生存权利和尊严而进行的斗争(注意,
是“基本”的,因为任何对平常人来说最简单最平凡的在卡夫卡看来都是艰
难的,而偏偏是那最对平常人来说最复杂最不凡的艺术却被他成就了)。从
这一点出发,我刚才把他决定出去散步说成如同将军决定发起最后攻击,就
并非无中生有。
卡夫卡的德语特别明晰简单,正如他的语义特别晦涩含糊一样。诸如
“工作”、“消遣”这样的基本词汇,以及如“愉快的心情”、“楼道是黑
暗”这样朴实的修饰语,与例如纳博科夫那样刻意求新、嗜好装饰的风格形
成对比,并使最后编织成的那种独特、多层、旋转的意义综合体显得更加是
一个奇迹。这种圣经般的语言与卡夫卡小说的先知意味正相符合。
“这种力量可以轻易地带来和适应一种迅速的变化”则显现出卡夫卡语
言的凝练。
西方语言与东方语言最大的区别之一在于:西方人象对待可感的实体一
样对待抽象的概念(词语),这一点在卡夫卡这里表现突出,如“四肢百节
感到意外的舒展和自由,而这种舒展和自由正是人的决定给自己的身子带来
的,身子的舒展和自由也是给人的决定以特别动人的回报”这样的句子中,
“决定”和“身子”坦然对峙,仿佛它们是同一类型的概念,比如是两个分
别叫这两个名字的实实在在的活人,他们你来我往,有问有答,宛如一对亲
密的朋友。而实际上,无论是“决定”还是“身子”,都不过是作为主体的
叙述者的附属物,但现在却从主体中分离出来,这证明着卡夫卡小说中主体
的消亡,或者至少说是变质——可能也正是这种通常被称为“异化”的变质
使卡夫卡小说的氛围变得那样的独特和难以捉摸。
卡夫卡不懂得音乐,却拥有卓越的视觉感,但他的视觉感通常不指向大
自然,已经有许多人发现,卡夫卡几乎从不描写自然景物,即使他描写景物,
也多半是富于象征意味的居住区或者居室内部的景象,总之紧紧地比邻小说
人物,他特别擅长的是捕捉人物有意识或无意识但是肯定有意味的动作,比
如“而我这个模糊的轮廓,拍着大腿,便上升为一个真实的形象”,“拍着
大腿”这样的短语是标志性的,寥寥数语,就极具概括性地勾画出一幅表现
主义的速写,其鲜明和传神构成卡夫卡艺术的一大特色。然而卡夫卡从来不
单纯地进行描写,他的描写总是为他的形而上学服务,细节(细节!)本身
是极度的精确和真实的,但它总是指向某种背面的东西,如“静静地呆了好
长时间”,“走完这长长的胡同”,“家里变得空阔些了”,这些都是典型
的卡夫卡式的意象,散发着卡夫卡世界的独特气息,耐人涵咏;至于“上升
为一个真实的形象”,则毫不掩饰地指涉超出单纯视像的层面,传达出卡夫
卡对世界的终极的怀疑态度。
“要是你在深夜去寻找一个朋友,去探视和问候他,还会加强一切。”
这大概是只有德语作家才可能写出的句子,尤其是象征主义作家,如里尔克。
它的特异性很难言传,“去探视”“一个朋友”竟然会“加强一切”,这对
中国人的思维来说即使不是难以理解,至少是难以想象的,我的意思是,中
国作家可能会读得懂这样的句子,绝对不可能自发地写出这样的句子,这里
的“一切”或许是指“决定”带来的是“舒展和自由”吧,在外出散步之外
进一步毅然冒险,“在深夜去寻找一个朋友”,对于卡夫卡这样一个谨小慎
微的人而言,确实是够激动人心的,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里尔克的《夜间
的人们》,不妨就用这首小诗做结——通过比较这两位伟大作家的作品,我
们或许可以想见那个时代艺术的整体氛围吧!
夜间的人们
夜不是为着所有的人。
夜把你和你的邻居分开,
你不会不顾黑夜而将他找寻。
假若在夜间你让灯火把房间照亮
面对面看着人们,
你准会想:哪一个是?
脸上洒落的灯影
使人们可怕地变得畸形,
倘若他们曾经在夜间相聚,
你便看见一个动荡的世界
整个聚到了一起。
在他们的被灯光照得发黄的额上,
被放逐了所有的思想。
他们眼光里闪出酒意,
胳膊上悬垂的沉重的手势,
使他们在谈话时
能够了解彼此。
虽然他们同时说道:我,我,
那意思却是: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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