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一到农闲时节,走街串巷的说书人的身影也出现了。
名曰“说书“,实为”唱书“,跟单田芳刘兰芳大师们的评书是不一样的。
最豪华的阵容是“两人班”。一般是夫妻档。唱者面前一张桌子,上置一铜钹、一枣木简板、一小皮鼓。拉坠胡的弦手坐于桌侧。说是唱者和弦手,其实二人分工不甚明确。往往讲忠烈故事时为男声,慷慨激昂;讲闺阁儿女时女人又成了唱役,婉转细腻。大多数时候是单口的。一个马扎,一把坠胡,坐下就能开唱。
说书人不需要服装道具灯光音响,一个人一把坠胡一个脚打梆子就能营造千军万马,营造一个舞台。然而如此了不起的技艺却不要入场券,说书人黄昏时分过来,一唱唱到月儿中天。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挨家挨户敲门讨些粮食米面,就当门票费了。
说书先是自报家门。也是用唱的。不像《琵琶行》里的琵琶女,“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说书人的自报家门从来都是心直口快,干脆利落。虽然语言有时粗俗不堪,但是情真意切,在自我揶揄中带着看透一切的黑色幽默。我至今还记得一个说书人的两句顺口溜:“吃嘞多屙嘞多,拾粪嘞老汉跟着我”。内容多为短篇,有忠将良相,有神狐鬼怪,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故事大都被编成七字一句,句句押韵,环环相扣,曲折又流畅。主题也都是惩恶扬善,伸张正义,劝人敬老重义向善。我当时年纪小,还没学会认字儿,对内容似懂非懂。但也正是这些听来的书,给了我重要的启蒙教育。
至于唱腔,清代刘鹗在他的《老残游记》里《明湖居听书》一回描绘得尤为精妙:“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这一声飞起,即有无限声音俱来并发。那弹弦子的亦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他那声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耳朵忙不过来,不晓得听那一声的为是。正在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
《明湖居听书》中的说书人王小玉唱的是山东梨花大鼓,跟我童年时代听到的说书人所唱河南坠子基本是同源同宗,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如今颜值即正义的时代,各种流量小生和流量小花们靠撒撒娇卖卖萌甚至爆个丑闻再道两句歉就能涨粉无数,赚得盆满钵溢。说书人这种出师不易又收入极低的职业已经少有人问津了。
这是说书人的悲哀,也是艺术的悲哀。
注:本文来自公众号闪儿的会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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