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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玮庭的手指动了动，“好像，可以。”

　　“非常好，那接下来，能不能把这桶海水倒出房子外。”

　　姜玮庭的眼球快速转动着，手也越扣越紧，她这种紧绷的姿势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终于，手指瞬间松开，以一种无力的样子翻到在扶手上。

　　“房门推不开。”她的眼角流下泪水，“我没办法把水倒出去，我推不开。”

　　宋瑾瑜默默坐在会谈区域的角落，看到姜玮庭身后的那个朦胧的女人身影，似乎也随着她骤然放开的手一起，放下了一直僵持着往上伸出的那只手。

　　周媚看到姜玮庭懊恼而沮丧的样子，脸上自始至终仍是那副神情，没有遗憾，没有评判，没有同情，也毫无可怜，只是一如刚才一样沉稳而温和地开口引导着：“好，没关系，那现在，请你慢慢睁开眼。”

　　姜玮庭缓缓睁开眼。

　　“请你看看现在所处的房间，用你的目光轻轻触碰一下周围的环境。”姜玮庭眨了眨眼睛，视线一一扫过房间里的一切，仿佛在重新适应自己刚回来的这个现实世界。

　　周媚的目光不附加任何意义地安静注视着她。

　　姜玮庭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她抬手捂住眼睛：“是的，我一直都知道。这个家里，实际上是没有我的位置的，他心里也没有。

　　“很多话我是想说过，但后来，也渐渐没人听了。我只能说给自己听，后来，甚至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听了。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讲。可是为什么，人会变呢？”

　　周媚站起身，来到姜玮庭的侧后方，用手引导姜玮庭的视线落到那张长沙发最远侧的那个位置，它和姜玮庭的位置成对角线，离姜玮庭只有两米，但中间空空荡荡，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相隔这段距离，就好像相隔着全世界。

　　“现在，如果他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在看着你，你想对他说什么？”姜玮庭跟着周媚的引导慢慢抬头，注视着对角线上的那个空座位。

　　一瞬间，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现过千言万语。只是，她的嘴唇动了动，仍然紧闭着。

　　“没关系，一点一点来，你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

25他的缘起

　　周媚带宋瑾瑜出了咨询室，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姜玮庭自己。

　　宋瑾瑜跟着周媚来到阳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摊贩还有人流，她只觉得自己仿佛也刚从那间溢满浑浊海水的房子出来，回到阳光之下。

　　“所以，那座被海水浸泡的房子……”

　　“就是她内心中自己的家庭。”

　　宋瑾瑜点点头，一座木质的、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房子，而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这种种特征，都代表着她那个看似完美但实际上空无，家庭成员不会关注彼此内心世界的家。

　　而那些不断涌动已经浸到脚踝的海水，就是姜玮庭不能流淌出去的情绪。没有人会听见她的声音，她的力量也不足以将自己从这片海中捞出，只能陷入这座被淹没的房子里，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所以您让她对着那个空座位上想象中的丈夫讲话，是在引导她打开自己的情绪开口。”

　　“是的，毕竟她已经陷入那篇海里太久了。如果房子有改造的可能，那前提也一定是先把旧有的垃圾清理出来。”

　　宋瑾瑜点点头，她明白周媚的逻辑，只是仍有一团浑浊湿润的雾气，始终堵在她的胸间。

　　“只是不知道，她最后会不会去改变那座房子。”宋瑾瑜想到姜玮庭对她的“反教育”，还有钟云林的分析中姜玮庭和李剑作为家庭合伙人的完美搭配，转头问周媚：

　　“周老师，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会甘于陷入这些消耗自己的关系。”

　　宋瑾瑜有些激动地转过头来，面对周媚，“这场三角关系里，李剑和姜玮庭、张平平都在彼此物化。妻子是帮他生儿育女照看家庭的人，情人是他放松娱乐释放自己的处所，而他在她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个变相提款机和一个需要完成丈夫角色任务的工具人。他们每个人，彼此在对方眼中都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就连李雪，都不愿意放手不断内耗的婚姻，还有那个只把她当工具人的情人……难道合理化关系中的‘有用’，就能弥补关系带给人的伤害吗？”

　　宋瑾瑜滔滔不绝说着这段时间积压在自己内心的话，但是她定睛一看，听着自己这段话的周媚，竟然嘴角还升起一抹弧度，她在微笑。

　　“周老师？！”宋瑾瑜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她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

　　“好好，我不是在笑你瑾瑜。”周媚压下嘴角的弧度，虽然宋瑾瑜怀疑她仍然忍不住在悄悄笑，但好歹此刻她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问个问题啊，那你觉得一段婚姻，或者，就说一段亲密关系吧，必备的核心是什么？”

　　“亲密，责任，激情。”宋瑾瑜脱口而出。

　　“不错，斯腾伯格的爱情三元论，掌握得很熟练。”周媚夸奖她道，“但是我可能会有一些不太一样的看法，我会觉得，婚姻能持续下去的核心，不是这些正面美好的东西，而是那些负面的乃至阴影性的——问题。”

　　“问题？”宋瑾瑜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的。就像我们看一对夫妻鸡飞狗跳甚至打出血但就是不离婚，或者妻子过度承担了照顾者的角色，或者丈夫窝囊到无法承担作为丈夫保护妻儿的责任，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健康的婚姻，亲密、责任、激情，算下来三个维度大概两个以上都是负分。

　　“老人常说，缘分天定，而这些问题在一定的范围内，就是那个‘缘’。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每段关系都有自己注定的剧本，有的人是演这些戏，让自己得到美好。有的人是演这些戏，让自己受难醒来。

　　“姜玮庭和李剑工具人夫妻互相需要，是一出剧本。李雪和杨大伟相互折磨，这也是一出剧本。只要有戏不断上线，无论正缘还是孽缘，都会持续下去。只有内在模式改变的那一天，剧本才会改变，才会看清自己需不需要这段‘缘’。”

　　宋瑾瑜静静体会着周媚的这段话，突然回味过来，觉得“缘”这个词有种莫名的熟悉，她回想过来，这个词她前段时间从钟云林口中听起过。

　　而钟云林也恰好说过，那句话，也是周媚和他说的。

　　她一直都很疑惑，像周媚这样资深到可以被称为大拿的咨询师为什么会甘心蜗在这样的城中村小破机构里，还自得其乐，甚至由着钟云林随心所欲摆弄这个小事务所，收入、名声、专业程度都毫不在乎的样子。

　　“钟云林之前说，您告诉过他一句话，每个咨询师都有自己踏入这个行业的原始故事，那也是他助人情结的缘起。您的缘起是什么？”

　　“他和你说了这句话了？”周媚低头笑，“哈哈我故作高深忽悠他来着，那小子刚进这行在我手下实习，为了展现大师姐的威风忽悠了一下小学弟。我没有那么玄，甚至我之前都没想过学心理学，而是想读社会学，那个时候这个专业都没人报，后来不是报考李老师研究生失败了吗，这才调剂过去的。”

　　宋瑾瑜着实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有些尴尬，但她转念想到那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