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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了两辈子，叶桑桑才明白失去比拥有更让人踏实。

　　一个人睡，也挺好。

　　她起床整理一番，穿了一身白衬衫，骑着自行车去了夜校。

　　身为夜校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同学们早约了叶桑桑一起年前聚餐，算是庆祝也是饯行。

　　饭吃到一半，班长许援朝举起杯子。

　　“今年是高考中断十年后首次恢复，恭喜叶桑桑同志考上大学！”

　　“同学们，咱们以茶代酒敬她一杯，祝她前程似锦，也祝我们所有人都能顶峰相见！”

　　叶桑桑连连站起来，举杯饮尽以表情分。

　　“有志者事竟成，我在北京等大家！一起为祖国增砖添瓦！”

　　寒暄间，有人关心她的家事：“你去北京念大学，沈团长也跟着去北京的军区吗？”

　　叶桑桑心微微一颤，轻笑着摇头。

　　“他是军人，不能轻易换驻地。”

　　她曾为了霍尧，跨越千山万水孤身来这里。

　　可那个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怎么可能为了她调去北京？

　　现在为了梦想，她依旧是孤身一人离开这里。

　　也离开霍尧。

　　“你们伉俪情深分居两地也没关系，能在各自领域为国建功，真让人羡慕！”

　　同学不知实情，还笑着对叶桑桑举杯祝福。

　　叶桑桑什么也没说，抬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也掩住了眼底涌动的情绪。

　　这一天，大家在夜校的食堂畅所欲言，快意潇洒。

　　结束时天色已黑，班长许援朝坚持要送叶桑桑回家。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军区大院的路上，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时间，叶桑桑有些恍惚。

　　上辈子与霍尧结婚五十年，他们好像从没有像这样肩并肩同行过。

　　一直以来，她都是跟在霍尧的身后，一次又一次追逐他的背影。

　　这段感情，她只是一个卑微的追光者。

　　但现在已经决定离开，她要活成一道光，成为自己的太阳。

　　走着走着，倏地看到一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停在军属大院路边。

　　穿着蓝灰色布衣的柳淑英和霍尧并肩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

　　这一幕，让叶桑桑下意识想避开。

　　明明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此刻却好像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怎么了？”许援朝发觉了叶桑桑的异常。

　　叶桑桑刚要说话，却看到柳淑英踩到一个碎石差点崴脚，霍尧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隔壁院的余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直接嚷嚷了起来。

　　“柳淑英同志，和已婚男同志还是要保持点距离，别坏了我们军属大院的作风。”

第6章

　　旁边一个嗑瓜子的婶子也皱起了眉：“是啊，人家沈团长的媳妇还在这儿呢，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柳淑英的脸色倏地一白，连忙避开霍尧站直身子。

　　霍尧抬眸扫了隔壁院的两个军婶，下颚角绷成一条线。

　　两人立马噤声，嗑着瓜子回了屋。

　　再一转眸，他看向路边的叶桑桑，还有和她并肩站着的白衬衫男人。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柳淑英主动跟叶桑桑解释：“知慧同志，你别误会，我跟沈大哥只是单纯的革命友谊……”

　　叶桑桑淡淡一笑：“我知道，革命同志互帮互助是应该。”

　　说完，她看向一脸神色复杂的许援朝：“谢谢你送我回家，有机会再聚。”

　　许援朝欲言又止一番，只说了句‘再见’，便踩着自行车离开。

　　柳淑英也提着手里的竹篮往另一条道走了。

　　霍尧看着她隐入黑暗夜色中的背影，有些担心地想追上去。

　　但再触及到叶桑桑的视线后，他还是生生顿住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回到家，霍尧率先打破沉默。

　　“柳淑英同志只是来家里送点她做的雪花丸子给妈吃，以后要是有人嚼舌根，你记得解释。”

　　叶桑桑一脸平静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霍尧却再次问道：“刚才那个男同志是谁？”

　　“夜校的班长，有同学考上了大学，大家一起聚餐饯行。”叶桑桑潦潦解释。

　　霍尧眉头微拧了几分：“他们聚他们的，你是已婚妇女，何必凑这个热闹？”

　　叶桑桑一怔，垂下了眼帘。

　　这个男人哪怕稍微留一点心，就能知道这次村里唯一考上大学的人，是他的妻子叶桑桑。

　　可他满心满眼都在柳淑英身上，根本不在意有关自己的事情。

　　若是从前，叶桑桑听了这番话，一定会觉得委屈和伤心。

　　但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止水。

　　既然霍尧一点也不在乎，她也没必要告诉他，自己准备去北京上大学的事。

　　“以后不会聚了。”

　　叶桑桑淡淡的回了一句。

　　以后她去了北京，想和夜校的同事再聚，也没机会了。

　　晚上，熄了灯，叶桑桑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霍尧的手刚碰到她的身体，她就触电般往里面移了移。

　　再一次难得的主动被拒绝，霍尧觉察出了异常。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叶桑桑背对着他淡淡说道：“你多心了，我只是有点累。”

　　霍尧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东西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握，下意识就直接抱住了女人的腰。

　　“我抱着你睡。”

　　叶桑桑身子僵硬了几分，但还是忍着没有推开男人。

　　这一晚，霍尧睡得安心，但叶桑桑却一夜未眠。

　　临近年关，霍尧一连好几天都是早出晚归。

　　沈母以为他部队事多，但叶桑桑清楚，他只是为了让柳淑英能过一个安稳年在忙碌。

　　这样的生活她早已习惯，因为她知道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等自己走后，那个男人也能光明正大地照顾心上人了。

　　这些天，叶桑桑每天除了照顾好沈母，尽好一个儿媳妇最后的本分，其余时间就是一点点清理掉这个家里有关自己的物品，等待科研学院的车来接她。

　　她要在离开前，将这个院子里有关自己生活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

　　离开倒计时最后一天。

　　除夕当天，通讯室喊叶桑桑前去接电话。

　　“叶桑桑同志，这里是科研学院新生处，过完这个年，学校大巴车会在明天早上八点，去南岭车站接你，你和家里人都沟通好了吗？”

　　叶桑桑握着电话柄的手紧了紧。

　　“请学校放心，叶桑桑已准备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第7章

　　听筒那边再度传来老师欣慰的声音。

　　“那就好，一脚踏入科研的门，就要做好舍小家为大家的思想准备，祖国需要你这样的青年知识份子！”

　　“我们在北京等你！”

　　挂了电话，叶桑桑平静的心掀起几分涟漪。

　　能以身报效祖国，是她两辈子的梦想。

　　如今终于盼到头，所以的委屈和隐忍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叶桑桑哼着小曲，满怀期盼地回了家。

　　只是刚进家门，发现几天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