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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站在她身边扶着她，帮她分担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

她们一步步走到蒋锦年的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里面插着管子吸氧的人。

病房内是无菌环境，不允许探视。

沈初禾站在病房外，静静地朝里面看了一会，许久才喃喃出声：“小叔，你一定要醒过来。”

说完，她缓缓转身。

在宁夏的搀扶下，慢慢离开。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蒋锦年的手指动了一下。

……

身体越来越沉。

蒋锦年只觉得无边黑暗裹挟着他，要将他拖入更深的绝望中去。

他挣扎着，集中全身力量，奋力向上游，却于事无补。

意识越来越沉，直到被完全剥夺，又猛然惊醒。

耳边是连绵不断的爆炸和警笛声。

他脑海中一阵盲音。

不远处的实验室浓烟滚滚，爆炸的余波荡开一层又一层。

周围居民楼的窗户被炸碎。

警车、消防，拉起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

蒋锦年昏昏沉沉地下了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看着自己亮出证件，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过警戒线。

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我老婆！我老婆还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

老婆？

什么老婆？

蒋锦年旁观着这场光怪陆离的梦。

直到他自己推开身边阻拦的所有人，冲进废墟，一块一块地搬开石块。

声嘶力竭地呼喊：“沈初禾！沈初禾你出来！”

“你出来！我可以解释！我们好好过日子！求求你……求求你出来……”

他双目猩红，呼唤着沈初禾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却无人回应。

蒋锦年旁观着他的一切，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痛。

他想冲过去，他想问问他。

他要解释什么？沈初禾为什么会是他的妻子？

蒋锦年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是婚戒，他结婚了，和沈初禾。

然而，在这样的情境下，蒋锦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还在挖。

砖头瓦砾上都残留着爆炸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臭味。

他的十指血肉模糊，却一刻也不肯停。

“初禾……沈初禾……”

他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翻找。

终于……

一点银光闪过泥泞。

他拨开泥土，看见了一只无名指同样戴着银色戒指的手。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脸上流露出疯狂的喜悦，犹如洪水决堤。

“初禾，你别怕，我很快救你出来，很快，坚持住……”

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顾不上流血的手指，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湍急的水流冲垮了他的理智，他加速挖掘，动作几乎疯狂。

然而，当他扒开最后一抔土。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他期待的身影，而是一只孤零零的手。

一只在十二岁时，牵起他的衣袖，怯生生地管他叫小叔的手。

一只在二十岁时，为他亲手戴上婚戒的手。

一只冰冷的、再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第31章

绝望的嘶吼响彻于废墟之上。

与雷声齐鸣。

蒋锦年跪倒在地，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着他满心的悔恨和不甘。

视线模糊。

他抱着那冰冷僵硬的半截手臂，语气中满是难以接受的哀伤和不解。

“为什么……初禾，为什么……”

他的心被痛悔占据。

就在刚刚，他和沈初禾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他们还在争吵。

一小时前。

外省视察回来，开车去酒店的蒋锦年，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沈初禾”三个字。

一遍又一遍地选择了挂断。

不知道她上次回来看到了什么，这段时间给他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短信，听说他任务结束，就忙不迭地打电话过来。

平时泡在研究所里，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要吵架作妖。

蒋锦年烦不胜烦，焦躁地皱着眉。

孟慧雪的一双儿女办升学宴，他赶着去参加。

她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不容易。

每次他出完任务，都会先去看看她们母子三人，多照顾一些。

毕竟是他战友的遗腹子，他理应如此。

可沈初禾却一遍遍地打电话，来问孟慧雪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简直荒谬至极。

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蒋锦年不耐烦地接通，开口就是劈头盖脸地指责。

“沈初禾，你是不是实验做得太轻松了？每天有这么多闲心七想八想？”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传出沈初禾死气沉沉的声音。

今天原本是蒋锦年的入伍纪念日，沈初禾拖着被辐射严重损害的身体回了家，做了满满一桌子他爱吃的饭菜。

可他出任务没有回来，反倒是让收拾东西的沈初禾，看到了他皮夹里一家四口的照片。

“我看到你皮夹里的照片了，和孟慧雪，一家四口，她的那两个孩子是你的吧？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结婚？”

“你应该告诉我的，我……”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脆弱得让人心头一紧。

可多年来别扭的相处，早已经让他们忘记了该如何好好说话。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有其他的事吗？没有就挂了。”

蒋锦年握紧方向盘，不耐烦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可沈初禾却罕见地没有听话，而是急迫地想要把事情搞清楚。

“你告诉我，她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我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你……”

她的声音明显哽咽了。

可蒋锦年却觉得，这些话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为什么跟你结婚？不是你硬缠着非要嫁给我吗？真不知道你又在无理取闹些什么，你别到处乱说，坏了清清的名声……”

他的情绪愈发激烈，一声巨响却打破了所有语言。

“砰”的一声。

通信讯号中断，手机屏幕瞬间漆黑。

蒋锦年猛地踩下刹车，车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建筑群升起滚滚浓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是爆炸！

他的心猛地一痛，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此刻，他脑海中的一切都被冲散，只剩一个念头——

他要见到沈初禾，立刻，马上！

可惜，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的身体像是伫立在废墟上的雕塑，好像一阵风就能让他化为齑粉，又好像历经百年风霜雨雪，他依旧会在那里，始终不变。

第32章

“叮铃铃——”

嘈杂的手机铃声唤醒了他昏沉的意识。

他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一刻却无比期望，来电人的名字是“沈初禾”。

很可惜，不是。

电话接通，孟慧雪温柔的声音传出听筒——

“儿子快来，你爸爸接电话了。”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变声期少年特有的公鸭嗓子。

带着一丝抱不平的气闷：“爸爸，你怎么还没来，今天可是我的升学宴，不会又是那个女人不让你来吧？我讨厌她！你什么时候跟她离婚回家啊？”

战友牺牲时，孟慧雪的孩子已经足月。

她担心孩子缺少父爱，没有完整的童年和健全的人格，就恳求蒋锦年，在孩子面前，假扮他们的爸爸。

这一扮就是十几年，假的成了真的，真的也成了假的。

他第一次对自己宠大的孩子，生了厌恶。

“住口，你没资格。”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救援工作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收集的残肢断臂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蒋锦年呆呆地看着，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他怎么也想不到，沈初禾会以这样的形式离开他。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他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

怎么可能不后悔。

怎么可能不难过。

那是他，爱了一生，也害了一生的姑娘。

他默默地取下了那只手上的戒指，戴在了尾指上。

……

病房。

蒋锦年的监护仪器忽然发出急促的响声。

医生和护士纷纷涌进病房。

沈初禾在宁夏地搀扶下，扶着墙壁